從醫院的采購科和張醫生口中意外得到的信息,馮彪非常重視。這座城市平均每年失蹤成百上千人,絕大多數是外來務工人員。他們沒有本地的戶口,本地的親人,本地的信用記錄,隻有少量老鄉、同學、朋友,單純依靠這種看似活躍卻極不穩定的社會關係,很難完完全全紮下根來,所以每次有交通意外等事故的遺體的親屬來認屍時,馮彪都盡量躲著。
他不願意看到親人失蹤好久,等到警方終於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的那天,卻隻能申領遺體,懷抱骨灰。
眼下的程安的這具遺體讓馮彪覺得更加可憐,因為他是個孤兒,最後近監護人為江源市福利院。這意味著連領走他骨灰的親人都可能沒有。好在目前屍體還正在公眾服務網和殯儀館公告欄進行公告,等公告60天後仍無人認領的話,殯儀館才會自行處理屍體。
馮彪一隊人馬,連續三天,認真地走訪、徹查了程安的所有社會關係、既往工作經曆和金融戶頭,都極為單純,甚至單調。但細心的馮彪還是在他銀行的某一筆往來賬目裏發現了端倪,接著他又向領導提申請打報告,調查了一個名字叫張雅丹的19歲英國留學生的戶頭。
拿到這個19歲女生的銀行流水,連日來陰霾的馮彪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準備再次找張醫生嚴肅地“交流”一下。
碰巧今天張醫生休息在家,馮彪就約在了他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麵。一見麵,馮彪單刀直入。
“張醫生,任立升這個病人你不陌生吧?”
張醫生怔了一下,似乎早料到馮彪會為這事來找他,語言平靜:“他是我的病人,我是他的主治醫生。”
“那能不能詳細地介紹下,程安向你谘詢鼻咽癌的經過?”
張醫生點點頭:“上次你來醫院說程安死了,我就猜到你們遲早會查到我跟他的關係。不過,他來找我問任立升的事情的時候,我們還誰都不知道兩人竟然是老同學呢。”
鄭醫生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重重地抿了一口,娓娓道來那天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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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醫生忙完了接診的病人後,留意到程安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半天了,就善意地問:“程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我想跟您了解一下我一個熟人去世之前的病情。”立賢開門見山地說。
“哦,那你把他的病曆拿過來,我看看吧。”張醫生早料到了,他是醫生,旁人問問題多半都是和他的職業相關。
“不用拿了,他就是不久前去世的任立升。”
“啊?你們認識?”這出乎了張醫生的意料,不僅在他看來程安做裝修任立升是畫家,兩人的工作不相關,更主要的是,在任立升生病期間,印象中從沒有看見過程安來探望過任立升。如果是朋友,又怎麼會人都快死了不來看一眼,人死了反而關心起來呢?張醫生著實不解。
程安似乎也看出了張醫生的心思,道破:“我們不是朋友,僅僅是認識,我給他的辦公室做過裝修。”
張醫生迅速回過神來,言歸正傳。
“這樣哦,這個病人嘛,患的是鼻咽癌,這個結論是市裏多個醫院的專家會診後得出的結論。
“那他是因為什麼得的這種病?”程安早已坐在醫生接診時病人坐的凳子上。
“病人患鼻咽癌的原因,通常是來自於多方麵的,比如:病人的家族遺傳史、既往病史、長期的飲食習慣、生活方式、職業、性格脾氣等,這些原因都要綜合起來考慮。”
顯然程安不滿意這樣的答案,又問:“哦,張醫生,能不能具體地分析一下每一種原因?”
張醫生雖然納悶程安會對這個畫家的病情這麼好奇,但醫生的職業準則讓他還是調整情緒,整理思路:
“首先,要考慮遺傳。基因在一個人的生病概率中,一般占比重17%。在癌症中,鼻咽癌的遺傳概率算是比較低的,一般遺傳概率高的癌症主要是肺癌、乳腺癌、結腸癌等。”
“那如果他家人都沒有得過癌症呢?”程安試探地問。
“如果往上數三代直係或旁係親屬,都沒有生過癌變或腫瘤,基本可以排除遺傳這點。”
“嗯。”
“其次要看病人的飲食習慣。不過這點我早就和病人聊過,他家是桐城本地人,他說他父母一向很重視健康飲食,吃飯比較偏清淡、少油少鹽。再加上病人早年國外留學的原因,凡四條腿的動物他都不吃。平時也不抽煙,偶爾喝酒,但量不大,而且隻喝洋酒和啤酒。”作為醫生,每個病人的飲食習慣張醫生都必須了解。
“哦。”程安沒想到,張醫生對任立升的這麼了解。
談話似乎也引發了張醫生的興趣,他幹脆站起來,從身後的檔案櫃中,在密密麻麻的病人檔案中抽出了任立升的一份。攤開來,一邊閱讀,一邊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