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黃昏,還不到黑天的時候,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烏雲低垂,冷風獵獵,雷聲隆隆,暴雨將至。
國民政府賦閑高參程道儒的後花園裏,黑霧騰騰,鬆明火把劈啪作響。人們圍在池塘邊,恐懼和緊張使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人們屏住呼吸,除了火把鬆明的劈啪聲,偌大個花園沒有一絲聲響,靜得如陳年古墓,窒息得人喘不過氣。
隻有程道儒和他的寵妾馮曼曼,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得意微笑。
青石板上捆著個年輕女子,名叫楊蠣兒,看樣子隻有十五六歲,披頭散發,衣服破爛,滿臉血汙,遍身傷痕,分明是受過重刑。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女子的姿容,眉眼、身段,是十分標致俏麗的,隻是營養不良和飽受折騰摧殘,變得憔悴而無光彩,掩蓋了天生的嬌媚豔麗。她臉色慘白,奄奄一息,被緊緊捆綁在青石板上,有氣無力地低垂著頭,活象一隻即將被宰殺的可憐羔羊。她身旁站著五六個凶神惡煞般的彪形大漢,橫眉立目,滿臉殺氣。
但見程道儒黑虎著臉走上池塘邊的一個高台,用陰冷肅殺的官腔說:“賤人楊蠣兒,不守家法,不遵婦道,與人私通,敗壞倫常,罪在不赦!按程氏族規,沉塘處死。”
人們的心凍成了冰疙瘩,把目光投向可憐的楊蠣兒。
程道儒看了楊蠣兒一言,這一眼包含著極為複雜的情感,甚至還有一絲無奈和難以割舍的苦澀。他怕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急忙收回目光,把心一狠,把牙一咬:“扔下去!”
這一吩咐不要緊,彪形大漢甕聲甕氣:“啊!”地答應一聲,抬起捆綁楊蠣兒的石板,迎著呼嘯而至的淒風冷雨,向波濤洶湧的池塘走去。
孤苦無助的楊蠣兒從昏厥中驚醒過來,拚命掙紮叫喊:“冤枉!楊蠣兒冤枉啊!我沒錯!我什麼也沒做啊!”
聲音淒楚哀惋,絕望中隱含著冤屈和憤懣。這聲音顯得那樣微弱無力,很快被狂怒咆哮的風雨聲吞沒了。這無助的呼喊,刺痛了善良人們的心。然而,他們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去拯救這個可憐的苦女子。
就在這時,牆外走來幾個頭戴鬥笠身穿蓑衣的年輕人。其中一個人踩在同伴的肩膀上,偷偷向園內窺看。當他看到惡奴正要把楊蠣兒投入池塘時,頓時大驚。這個人很機靈,見旁邊有一個乞丐,急忙跳下地,向乞丐耳邊說了些什麼,乞丐搖頭不肯,他從衣兜裏掏出一些錢遞給乞丐,乞丐這才點頭答應,向花園的另一側走去。
這時,園子裏傳來楊蠣兒的呼喊和叫罵:“程道儒!你好狠毒!你糟蹋了我,還要殺人滅口!你會遭報應的!我就是死了,也決不饒過你!”
程道儒心虛,催促大漢:“快扔!快!別叫她胡說八道!”
“啊!”惡奴們奔向水塘邊,一齊喊著號子:“一、二、三……”
楊蠣兒絕望地衝天空呼叫:“冤枉!楊蠣兒冤枉啊!程道儒!你殺人滅口!人麵獸心!不得好死!”
楊蠣兒覺得眼前一黑,耳邊聽到“嗵!”響了一聲,便失去知覺。
牆外那個給乞丐錢的年輕人,急忙向乞丐揮手示意,乞丐點了點頭,使勁把一塊大石頭仍進園子內。
響聲驚動了園子裏的人:“啊?怎麼回事?”
程道儒神經很緊張,聽到響動驚炸地問:“誰?”
就在程道儒等人驚怔的一刹那間,突然從牆外飛躥出三四個人,象魚鷹一樣衝進池塘,托住將要落水的青石板,這夥人的水性級好,在水中比在陸上還靈活便捷,利落地割斷捆綁楊蠣兒的繩索,背起楊蠣兒跳上岸,翻牆逃了出去。
來得太突然了!程道儒和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住了。當他們反應過來以後,楊蠣兒已被救出牆外。
“啊?有人搶小賤婢!”程道儒見楊蠣兒被救走,這才知道上了當,急忙吩咐保鏢護院:“追!別叫他跑了!快追啊!快!”
“是!”保鏢護院不敢怠慢,衝進呼嘯的風牆雨陣。
救走楊蠣兒的蒙麵人是誰?
此人名叫韋二海,他和楊蠣兒是鄰居,都是貧苦漁民的窮孩子,二人年齡相當,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幼小的心靈裏萌生出愛的嫩芽。一次,二人在海邊玩耍,二海不慎被水蛇咬傷,疼得渾身顫抖。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楊蠣兒聽父親說過,被水蛇咬後必須把毒吸出,不然毒入心髒必死無疑。楊蠣兒二話沒說,立即伏下身子,為二海吸吮蛇毒,由於慌張,居然咬下了一塊腐肉,使二海腿上留下了一個傷疤。就是這塊傷疤,把他們倆緊緊聯係了起來。為什麼?
因為,不知是人巧嘴也巧,還是偶然的巧合,楊蠣兒咬成的傷疤形狀酷似一隻美麗的蝴蝶。更巧的是,二海家有一隻祖傳的發卡,也是蝴蝶形的,二者幾乎完全一模一樣。
二海母喜看到楊蠣兒咬的傷疤以後,驚訝得大叫起來:“阿唷!真是太巧啦!這傷疤居然與我出嫁時戴的發卡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