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咽下藥汁,覺得氣息總算平順了一些:“水色,外頭可有關於將軍府或是燕姐姐的什麼流言?”
“奴婢並未聽到這方麵的傳言,主人安心。”水色服侍方琮躺好,因擔心她一直想著燕婧的事更難過便故意轉移話題道,“主人可看過奴婢交上來的宴請名單?畢竟是粗粗過了一遍腹稿就抄出來的,難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主人若覺得有需要改動的還請盡早說,奴婢也好按著客人的數目去安排。”
方琮神思昏沉,她強撐著精神指了指案上:“我改了一遍又抄了一份,現在想想又覺得我改的不太好,此刻我實在乏得厲害,你且去吧,重新準備一份名單送來,等我精神好些再斟酌著重新定吧。”
方琮昏昏睡去卻不知曉柳府的小院裏鬧翻了天。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在人心糾纏的亞城和宮殿之中更是沒有永不泄漏的秘密。柳嫣的心思,柳茹現在非常明白,她本以為燕婧放棄與九爺的婚約就能安全無虞,但是她很快就記起自家姐姐的決絕性格和絕不給人留下任何後路的手段。她遞了帖子使了錢,沒驚動任何人就進了宮,然後躲在後殿看著她的姐姐擺出賢妻良母的樣子在聖上麵前撒嬌,軟語甜言的將燕婧的一生推給了那位年逾古稀的老王爺!一瞬間柳茹既心驚又心痛,當下心情灰敗地離了宮。
小嬋正給柳茹打點舊的衣飾,自打她的小姐從濟雲寺回來後,宮裏幾乎是每日都有各種賞賜送到府裏,有名貴華麗的新衣裳,最新樣式的首飾,還有形式各樣的玩器,乃至於精致可口的新鮮點心,真是琳琅滿目。沒幾天柳茹現居的有些寒素的小院就被重新規整得既雅致又不失身份,柳茹雖沒說什麼但對現在的一切還是非常滿意的。因為有了足夠的新衣物,之前的一些舊東西就用不上了,柳茹隨口就說要全扔掉,小嬋有些舍不得便趁著柳茹入宮後在房裏悄悄收拾著。
房門被撞開,柳茹紅著臉,踉蹌著撲倒在桌案上。小嬋嚇了一跳,因擔心這些舊物會惹怒柳茹,她忙先將衣物收拾起來。此刻即使隔著半張桌子小嬋仍被柳茹身上的酒氣熏得皺了皺鼻子,她倒了一盞溫茶端過來:“小姐,喝點水潤潤嗓子吧,奴婢這就去吩咐小廚房給您做醒酒湯,小姐可還想要別的吃食?”
柳茹打了個酒嗝,小嬋這才注意到她連眼睛都是紅的,想來是醉得狠了。柳茹推開小嬋,捧著茶壺一氣兒喝了個幹淨,她迷蒙著一雙醉眼道:“我以為舍棄良知選擇家人會過得好一些,我知道她不容易,可我一直都覺得她是自作自受!現在我想讓自己去理解她,我真心實意地相幫她!可是她讓我看了些什麼!現在我惡心她!可是我最惡心的是自己!她還想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甘休!”
小嬋這才聽明白柳茹說的是誰,她慌張地掩住柳茹的口鼻:“小姐,您醉了!奴婢扶您去休息。”
柳茹掙紮著推開瘦弱的小嬋,忽略了那個瘦弱的婢女跌在床榻前發出的詭異怪聲,柳茹翻箱倒櫃地將華麗的新衣一件件扯出來恣意踩踏:“騙我!你騙我!你根本就不可能為我解蠱!你隻是想利用我取回鐲子!這些衣服,首飾,還有院子裏的一切都不過是你打發我這個廢物的施舍!我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妹妹呀,你怎能這樣對我!幸好我錯過了跟大師會麵取回鐲子的機會,不然我現在肯定早就身首異處了對不對?我早該猜到了,在你眼中我隻是個阻擋你過得更好的累贅,偶爾幫你做些髒活的廢物。”
小嬋摁揉著胳膊,看著自己慘白的皮膚上布滿血色淤痕,心裏重重一顫:不該這麼快的!柳茹踩夠了衣服,晃悠著轉過身來:“小嬋,你蹲在那裏做什麼?過來服侍我梳洗更衣,我帶你出去吃館子,裁衣裳,做首飾,我現在有的是錢,再也不用去當鋪了!可是我現在除了錢,也什麼都沒有了……”
小嬋咬牙站起來,摸過一旁的錦盒敲暈了柳茹,揚聲道:“小姐喝醉了,你們進來服侍她梳洗更衣!”
十二月初九,天晴大風,賜婚的聖旨終於到了將軍府,雖然這次宣旨的宮人不及上次來的那位官階高,但勝在排場大氣勢足。做為太後義女的女兒,若她與九皇子成婚,她所得的原該是這些的百倍千倍,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因為她和九皇子的婚事告吹而徹底塵埃落定。燕婧慘白著臉色給自己上妝,她顫抖得厲害甚至握不住黛筆。流花忍住眼中的澀意強笑道:“小姐,您不必這樣,憑將軍府的地位,老爺和夫人一定會照顧好您的!小姐,您聽奴婢的,您別出去,這份聖旨接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