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方琮是這麼說的,但水色還是等到了初二才動身,臨行前將諸事仔細交代了一番,尤其是上門拜年客人的接待事宜,緋流一再保證不會讓任何人未經通報進入內院後,水色才安心。也許因為事極必反,水色離家後直到初八仍未有人上門,朗悅莊一直非常安靜。水色不在,方琮精神不濟,與玉華宮聯係的事便有些耽擱,但好在之前水色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方琮每日隻查看來信,倒也沒錯過消息。
方琮是初二下午收到皇宮裏的消息才知道皇族和親眷大臣都要參加新春宴會,燕婧和唐靖等人要在宮中待到上元節後,言四將軍亦不能幸免,而最讓方琮奇怪的是,身體未愈的柳茹竟也住在了宮中。
華玹端著藥敲門進屋:“這些事也不是一天就能辦完的,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喝了藥早點休息。”
方琮看著一整碗顏色烏黑氣味詭異的藥汁愣是沒敢伸手:“先放著吧,待稍涼些我再喝。阿玹哥哥來的正好,能否幫我倒杯水來?這幾日身上越來越乏力,方才想去外間,試了幾次都站不起來,這藥再吃幾日大概連起身都不能了吧?也不知我能不能撐到水色回來,還有幾件事需當麵交待給她……”
華玹端了半盞溫水遞過來:“既如此便讓漁火去接她吧,何必這樣掛念?”
方琮抿了一口水,將兩張細小的紙條丟入杯中:“總是要等她辦完事回來才好,一年裏她多是為了我的事奔走,難得有機會陪伴家人,我何苦催她?阿玹哥哥,屋子裏有些涼,外頭是不是下雪了?”
華玹試著藥碗的溫度合適便端給了方琮:“我過來的時候還沒有,隻是天氣陰沉得厲害,風也刮很猛。喝了藥最好能休息一會,你不能勞神,這些事等水色回來處理也一樣,最近宮裏很太平,你不用太擔心。”
方琮揉揉眼睛,慢慢躺下休息,沒一會兒便睡沉了。華玹仔細地切了一次脈,許久才起身放下床帳,端著藥碗離開。他在外室套上錦袍,輕輕挑起門簾推開房門,瞬間傾瀉而來的陽光晃得他閉上了眼睛。華玹看著空空的藥碗,長長的歎息一聲:難道真的不行了嗎?為什麼還是沒有效果……
入夜後,方琮突發高熱,虧得緋流發現,及時找來了華玹:“十三公子,主人她……”
“無妨,你先去端盆熱水送來,”華玹紮下幾根銀針,“十四應該還守在門外,你去外院喊她一聲。”
緋流謹慎地看著他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不多時十四端著一盆滾水走了進來:“方姑娘這幾個丫頭調教的可真是好,不多言不多行,但該說的話該辦的事從來都沒差錯。方姑娘怎麼樣了?”
華玹額上一層細密汗珠,聲音還算沉穩:“她剛喝了不少麻藥但未必有效,你來幫我摁住她,千萬不能讓她有絲毫移動,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鬆手!那邊有幹淨的布巾,可以捂住你們的口鼻。”
十四看著一字排開的銀針和細刀,果斷地取了布巾蒙住半張臉,想了想點住了方琮的啞穴。華玹擦了擦汗珠,挑了一把薄刃匕首柔聲道:“小琮,阿玹哥哥要紮針了,會很痛很痛,你就當是做了一個噩夢,等你醒過來病就會好了,等你醒過來,阿玹哥哥就答應你所有的事,所以你一定要撐住,要醒過來。”
十四瞪大了眼睛:相識多年,何曾見過十三這幅溫柔麵孔?雖然聽說他和方姑娘早就相識,但具體的情況就連自家爺都不清楚。十四正用探究的目光盯著十三,冷不防被他一記冷眼掃過,登時收了心思努力摁住方琮。十三慢慢吐息,紮下了手中最後一根銀針,方琮突然張開了眼睛和嘴巴,無聲地劇烈地掙紮起來!十四謹記著使命,用力壓住方琮的身體,方琮雙目無神地大張著嘴喊叫,卻因為穴位被製住,隻能從喉嚨中發出嘶啞到可怖的氣聲。十三死死抓著床柱,看著方琮不斷掙紮,他低聲地呢喃著:“小琮,哥哥求你,千萬要撐住,這是最後的辦法了!真的很對不起……”淚水混著汗珠一起落在哽咽中。
很快,十四的身上也見了汗,她從不知道虛弱幹瘦到幾乎無法行走的方姑娘竟有這樣的力氣!十四不得不用全部的力量壓製,以免方琮身上的銀針脫落。在方琮不間斷的氣聲嚎叫中,她隱約聽到骨節錯位的聲響……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十四隱隱覺得有些脫力,但方琮掙紮的力道沒有絲毫減弱,她正想出聲讓十三幫忙,猛然看見十三將一團白色的東西塞進方琮口中,很快又取了出來,白色的巾布已沾了血。十三又將幾塊錦帕折疊起來,快速塞進方琮衣襟內,正當他取身側白布的當口,方琮突然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