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麵的地點定在離孟家不遠的涼亭,聽是孟二公子素日讀書常去的地方,鮮有人擾。
到的時候,亭內除了李深,還有位長衫折扇的公子,白淨斯文,的確是讀書饒模樣,見我和阿楚進了亭子,大概是實在難以把我們二人和李深的“客人”聯係在一起,行禮時都忘了站起來。
我倆一個背著藥筐,一個提著魚桶,見他這樣放下東西便要回禮,聽到筐子落地發出很響一聲“砰”,他趕忙道:“二位姑娘不必多禮。”
那就單刀直入吧,我與阿楚達成了共識。阿楚首先開了個頭:“嗯…公子認識一個名叫秋蘭的女子嗎?”
孟公子臉色大變,卻答了一聲:“不識。”
“不識?那是找錯人了。”我故意捅了捅阿楚的胳膊,“麻煩孟公子白跑這一趟了,隻是秋蘭姑娘已死,她又是舒五家的頭牌,老鴇不敢就這麼聲張出去,隻好花錢雇我們先打聽出她的熟客知會一聲再安排後事。”
阿楚道:“既然人不對何必跟他這些。唉,我收錢辦事,結果忙到今才找到這一個,可惜又不是。走罷,沒的浪費二位公子的時間。”
“等等!”這孟二公子比我想象的還要沉不住氣,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向藥筐伸出手,“她……如何會……”
“身染重疾,藥石無醫。”阿楚答道,看著孟公子變得慘白的臉和握緊的拳頭,又補充了一句,“可憐了秋蘭姑娘腹中的孩子,當真是一屍兩命。”
孟公子整個人都如深受了重擊一般,雙眸中神采全失:“不可能。”
我平靜的望著他:“為何不可能,我便是救治秋蘭的大夫,當時她道自己已成了棄婦,又是這般身份,隻求一死,我也是回乏術。”
“也許那個男人隻把這一切視作風月場上的逢場做戲,不過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背著兩條人命,其中一條還是自己的骨肉,是否還會睡得安穩。”
“是啊,我這一生,怕是都無法安眠了。”他突然慘笑起來:“陰差陽錯,意如此,是我錯怪了蘭兒。”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歎了口氣,“不過,這錯怪一從何起。”
孟公子道:“我當初本是被同窗硬拉去舒五家作陪,卻與蘭兒一見如故……後來她有了我的孩子,我便意欲幫她贖身。那日,我湊夠了銀子卻正好撞上學裏的夫子辭職回鄉,要去送行,便命我的廝將贖身的錢帶給蘭兒。誰知廝回來卻告訴我,蘭兒她被一個外地的大官看上,要收她為貴妾,她已答應了,要與我斷絕關係,孩子也打掉了……我痛不欲生,可我一介布衣又能如何!今日方知,她已香消玉殞……蘭兒,我真恨不能隨了你去啊,蘭兒……”
孟公子揮淚不止,我心裏卻是一沉:秋蘭的死不過是個幌子,但這孟公子身邊的廝必有問題。可一個廝如何能懂這麼多,旁人眼中一段青樓女子與書生的風流韻事,還會牽出多少幕後之人呢?
瞧著孟公子傷情模樣,再這麼唬他也沒什麼意義,阿楚看得有些不忍,第一個將事實和盤托出:“抱歉誆了公子這一次,秋蘭還活著,你們的孩子也被冰然救下了,更沒有什麼讓她去當貴妾的大官,你們一家三口還是可以團聚的。”
孟公子臉上的悲傷逐漸轉為驚愕:“所以……蘭兒還活著,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阿楚和李深三個人瘋狂點頭。
孟公子臉上卻並沒有得知真相後的喜悅,我正暗忖他是不是接受能力比較差,他卻又重新悲戚起來:“秋蘭還活著,我甚是歡喜。隻是……過了這許多時日,我也想明白了,家父家母絕不會允許我娶一青樓女子進門,更不要讓孩子認祖歸宗,我……若以後入仕,也斷不能有個出身賤籍的夫人。”
“我與秋蘭,終究是錯過了,有緣無分哪。”他長歎一聲,又流下淚來。
我有些抓狂:大哥你真的不注意一下那個給你憑空捏造大官情敵的廝嗎?
阿楚附在我耳邊聲道:“他後麵那段話如果早點,我就不告訴他真相了。”
我深以為然。
我本想提醒他注意身邊人,又想問問他之後該如何安置秋蘭等事宜,然而孟公子悲贍過於專心,我們也隻得作罷。最終,孟衍謝絕了李深送他回孟府的好意,我想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回去怕是會惹麻煩,又不好明,隻得囑咐了一句:“公子,切勿因此事引火上身。”也不知他聽進去沒有,但他與秋蘭之事不宜大肆宣揚這點想來他也應該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