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宴是在鳳儀閣,即墨憂與柏舜一同過去的時候,便見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即墨憂見慕容嫣然在左側首位坐著,便自行坐到了右側首位。內廷諸位後妃及女官各自按品級高低依序坐著。到了戊時,宮中報時鍾響,北辰元凰牽著碧女的手走了過來。一直走到正位之前。
北隅皇朝此時無中宮,因此並不設皇後鳳座。隻是禦座兩側,略微低一點的位置向來空置兩把椅子,給伴駕的寵妃落座。北辰元凰既然牽著碧女,自然是一路將她拉在身邊右側坐下了。兩邊位置,都空著還好,一邊坐了人,按慣例,便不能將另一邊空著,便將左側的位置賜予慕容嫣然。
自然是看在宜安公主的份上了。
盡管是新年的日子,即墨憂亦不由覺得心中悲涼。側室在名份上還是伺候人,就算伺候的再好,情分如何深,也不及擁有實實在在的血脈。她和北辰元凰之間沒有孩子。以後也不會有。
碧女畢竟是臨近產期的人,行動方麵多有不便。北辰元凰坐在她身側,便不時關照著,親手將她喜愛的食物放在她麵前。內廷中人不由看得瞠目結舌,想那位素來冷情的帝王,什麼時候這般溫柔體貼過。這樣的情分,沒有什麼福分的人隻能望塵莫及了。
真是冷的厲害了。這麼多年,即墨憂第一次覺得,原來帝都天啟的冬天可以這樣寒冷。寒徹心骨。比當年巴蜀的雪原還要寒冷。
那個人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裏,依然穿著素淡的青衣,但因為容貌的緣故,比一身紅色重錦的她更要引人注目。終究是食不知味。宴飲到了中途,她便以身體不適為借口退席了。
新春伊始,焰火漫天。天啟的夜始終是繁華熱鬧的。尤其是內廷深宮,燈火輝煌到幾乎連星空也看不清楚,也是第一次,即墨憂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該放棄了,比如離開這深宮,像從前一樣在哪個深山裏繼續修行之類。也許再過數十年,也能獲得像碧女一般的成就。
不,不行的,她已經回不到從前了。富貴榮華亦或者權勢也許都可以舍棄,但想到若是從此之後再也見不到北辰元凰。想到那個人親吻自己的時候,肌膚溫熱的觸感,想到許許多多瑣碎的事情,她便知道,她早就放不下了。
回到白花館那邊的時候已經是中夜時分,一輪明月孤懸於天際。她睡不著,便獨自坐在院中涼亭裏一人飲酒。落梅在她身後安靜的陪伴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外麵上夜的人進來報,說是慕容妃過來了。
她還吃了一驚,心想慕容嫣然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正在猶豫見還是不見的時候,慕容嫣然已經不顧阻攔衝了進來。
“即墨妃,請救宜安公主一命!”
她徹底給愣住了。
慕容妃是已經急痛攻心了。倒是問她身邊跟著的染香,才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原來過年之前,宜安公主便已經病了一陣子了。宮中禦醫去永寧寺那邊看過,說是先天不足的緣故,因此體弱多病,既然是嬰兒的緣故,也不敢下重藥。隻能慢慢養著。到了年前幾天,已經病得厲害了,整夜咳嗽,累極了便昏睡著。
除夕當日精神還能稍微好一點。到了正月元日,病情又有反複。禦醫一直守著,因為內廷忌諱的緣故,元日不能報疾。
畢竟是一個公主的性命,永寧寺那邊也不敢耽誤。內務府硬生生熬到元日子時,才跟北辰元凰上報了宜安公主病危的事情。慕容嫣然當場便在震驚之下暈了過去。被救醒之後便想到了即墨憂。
是否報給北辰元凰知道,是另一回事了。畢竟禦醫一直在守著宜安公主,那孩子才一歲多些。若是能救,也不至於拖到這般程度。既然已經到了生死危急的關頭,即墨憂醫術如何且另說,至少,她一定有辦法先將公主的魂魄鎮在陽世。
即墨憂沉思片刻。見慕容嫣然因為惶急的緣故已經麵色蒼白。她卻不動聲色,道:“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公主生病,找太醫院的人就算了。我一介內廷女眷,攙和這些事情也不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