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就聽說,那日內廷小朝會不歡而散之後,長秋君果然還是與北辰元凰提起了這件事。
倒是沒有說即墨憂有什麼不好的,隻是認真將這賬目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北辰元凰一開始聽了也不以為意,說是即墨憂在後宮裏管事,總是有些為難之處的,有些事,不在其位的人終究難以理解,但再怎樣說,管理內廷都是即墨憂的事情,就算是天子之尊,也不便插手。
君書向來畏寒他是知道的。既然是儒門總憲的女兒,偶爾破一下例也無妨,地龍麼,別的殿所沒有,長秋殿可以有。給內務府遞個口諭也就罷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北辰元凰對後宮供應的事情向來都不怎麼在意。他是一國之君,心裏就總是有些防備,就算是一陣子真心喜歡哪個後妃,也不願輕易將人寵上天去,肯為君書破這個例,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誰料那位不但不謝恩,反而叩首下去,一臉嚴肅說道:“這是規矩上的事情,君書也並非是為自己而計較。若是陛下不願變更即墨妃的規矩,那君書身在規矩之內,也不該破例。”
不僅將北辰元凰的好意硬推了回去,還擺出冷臉,不再與北辰元凰說話。麵上守著君臣的禮數,實質上,眉目之間的冷淡看也看得出來,北辰元凰自生下來起,也未曾見過有人對他這般不敬。
心想這人怎樣這般可惡,明明是女子,固執古板的這種程度,簡直活脫脫一個易總憲站在他麵前諫言似得。
原本是要在長秋殿宿夜的,一怒之下,也沒讓讓君書侍寢,轉身便回了持中殿。之後一連數日也未曾再踏入長秋殿一步。即便如此,長秋君依然若無其事,該幹嘛幹嘛,並不將帝王的冷待放在心上。
雖然性格為人完全不同,但這絲毫不將皇帝放在眼內的作風,倒是同碧女有幾分相似。內廷中人不免心內又犯些嘀咕。
這位天子也不知道怎麼搞得,偏喜歡這些待他淡漠的女人,可惜別的人,身份低微如履薄冰,就算看在眼裏,也不敢學人家作死。免得真激怒皇帝,沒準就一輩子冷宮了。
易總憲的女兒,畢竟是與眾不同的,再怎樣,身後還有整個儒門撐腰,就算北辰元凰冷淡她,估計也冷不了多久吧。
內務府副總管陸青後來去請示即墨憂,問長秋殿的地龍還要不要去鋪,即墨憂冷笑道:“陸總管何必自討沒趣呢?咱們那位長秋君不愧是儒門總憲教出來的女兒,一身正直兩袖清風。若是受了這特權,豈不辱沒家門?你們就算去了,也得給人攆出來。那位再怎樣也是柔弱女子,攆你出門還得費力,索性不要添麻煩給她了。”
陸青賠笑道:“娘娘向來能洞察人心,隻是,下官之前聽說這事情是陛下在長秋殿承諾長秋君的,之後陛下忘了便罷了,若是再想起來,下官的腦袋怕是放不穩當了。”
即墨憂道:“怕什麼,聽本宮吩咐,日後在陛下麵前,本宮自然會為你擔待,難道你是怕本宮擔待不起?”
陸青忙磕頭道:“那自然是不敢的,下官一向仰賴娘娘照應,娘娘既然如此說了,下官照辦便是。”
陸青跟著即墨憂辦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倒不是存心趨炎附勢。隻是內廷眼下既然以即墨憂為首,他身為內務府副總管,說白了就是給內廷辦事的人,就算自持身份,好歹也是從一品的內廷官員,也不得不與即墨憂打好關係。
身為奴才的人,心性再高,姿態也得低到塵埃裏,相處這麼久,還是覺得,即墨憂這人陰陽怪氣喜怒無常,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子。
即便如此,地位懸殊也是事實。他也隻能小心翼翼聽吩咐辦事。再怎樣,即墨憂也比那位長秋君強吧。想想易總憲在禦史台的時候,上上下下都容不下半分差錯。禦史台那邊叫苦連天。後來易大人高升進了內閣,就輪到內閣哭天搶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