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太醫院的人將吊命的湯藥強行給碧女灌了下去。見她細瘦的手腳之上,不是被捆縛著繃帶,就是紮著金針,簡直連動也不能動一動。僅僅隻是看著,就覺得觸目驚心了。
慕容瑾說,她的魂魄還未曾離去。到了這一步,能做的都做了。人能不能熬下去,就看天命了。
北辰元凰疲累的歎了一口氣,將已經昏迷的碧女放在床榻之上。轉身去了綠玉軒正殿。
即墨憂與太醫院的女醫正慕容曉都在正殿那邊等著。見他過來,無聲的將剛出生的嬰兒抱了過來,給他看。雖然之前匆忙間也曾看過一眼,但再度見到這樣的麵孔,依然覺得分外心驚。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畢竟,也是那個人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子。
他指尖撫過那孩子臉上的傷痕,道:“這樣深的傷口,是要盡快縫針吧。”
都看得見白色的骨頭了,置之不理,恐怕是不行的。
按著從前宮裏的規矩,像這樣生下來就是殘疾的孩子,就是皇室的恥辱,十之八九是要偷偷處理掉的。因此慕容曉之前也沒想著救治的事情,突然聽他這樣說,意外了一下,接著恭謹的答道:“是該要縫合的,隻是,不管怎麼處理,小公主臉上的傷痕,都不可能完全複原了。”
“朕知道了,你們盡力救治吧。不管怎樣,她還是北隅的公主。”
北辰元凰坐在主座之上,伸手扶額,連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慕容曉接著道:“稟陛下,碧姬娘娘血崩之後,身體受到重創,以後恐怕都不能再生孩子了。”
這也是意料中事。
那個孩子出生時的樣子,隻要看過一眼,也許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了。
太慘烈了。碧女那個時候已經半昏迷,早就沒有力氣了。孩子原本是該胎死腹中的,誰料,當接生的醫官都想要放棄的時候,卻見那小小的嬰兒,掙紮著,幾乎是自己爬了出來。
那樣的胎位,必然會給碧女的身體造成重創。隻是那種時候,醫官已經別無選擇,隻能硬生生將孩子拽了出來。
人那個時候被北辰元凰抱在懷裏,連他也覺得,手中那纖弱的軀體,都快要被撕成兩半了。
他以前從未進過女人的產房,未料隻這一次,就看到這般慘烈的場景。到了這個時候,心情還是難以平複。
即墨憂突然開口問道:“德太妃眼下還在宮中,按規矩,是要將小公主抱過去給她看一眼的。不知陛下打算怎麼辦?”
宮裏要是沒有長輩,北辰元凰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別人也不能有異議。隻是,德太妃在這裏的話,就不得不問一句這位長輩的意思了。
平心而論,即墨憂真心不願讓這個孩子活下來。既然是女孩子,又毀了容貌,活著想必也沒什麼意思。更深一層,則是想到日後若是真相被人查出來,隻要多看這孩子一眼,北辰元凰對她的厭憎就會多一分。這種事,想一想就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北辰元凰看了眼慕容曉,道:“不必將孩子抱去給太妃看了。先帶到太醫院,好生照料著吧。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因為早產的緣故,虛弱過度,不能見風,因此不便抱給太妃看。”
“臣領旨。”
慕容曉抱著孩子走了,即墨憂走到北辰元凰身邊,輕歎一聲,道:“碧姬遭逢大難,臣妾心裏也難過的很,隻是,明日是冊封大典。陛下不如早點安歇吧,是留在這裏,還是回持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