戢武王走了之後,即墨憂才知道,當她人還在天啟的時候,即墨城一次也沒有和她見過麵。
連稱病不出這樣的借口都懶得用了,總之,不見,就是不見。
是因為意識到彼此之間的不可能,所以才一直克製麼?她知道,她哥的自製力一直很強,但越是這樣的人,活得越辛苦,難免讓人覺得悲哀。
開春之後六大邊區換防,北辰元凰給即墨城下了旨意,將他調職到南疆忠義府,暫領南疆軍務,鑒於他還在養傷,軍務可以暫時交給副將,什麼時候養好了,什麼時候再上任。並沒有催促的意思。反正南疆這些年比較平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而空置下來的東海軍督的位置,卻沒有再讓任何人填補。
東海郡的領主原本是北辰明旭,軍督府是與王權製衡的產物,而撤去即墨城之後,由十幾位副將聯合管理的軍督府,就失去了與郡王平起平坐的立場,這樣一來,東海郡就被完完全全交到了北辰明旭手上。
私下一直支持東皇的北辰明旭與碎島王室,台麵和私下裏關係都不怎樣好。早幾年雅迪王還在的時候就這樣了,與殺戮碎島在邊界問題以及例行軍演方麵不斷摩擦的,一直都是郡王府的府兵,而非軍督府正規的海防軍隊。當然,從碎島那邊看來,不會有任何差別,北隅人就是北隅人,誰管你是商隊私人武裝,還是郡王府兵亦或者正規軍,總之隻要不是自己人,撞上來就是一樣的打。
如今東皇被戢武王驅逐出去,北辰元凰又將立場微妙,一直處於製衡地位的即墨城拿開,剩下的,便是郡王府與碎島王室的對峙,雖然不至於打起來,但鑒於雙方關係實在不怎樣好的緣故,若是任何一方稍有異動,另一邊自然就不會輕易放過。
北辰元凰倒是真的下了一手好棋。但對即墨憂而言,好處就是,至少她哥還能再在京中多留一段時間,心情鬱結的時候,將人叫到跟前,麵對麵,訴說一些煩惱之事。因為是真正發自內心信賴依靠的人,總盼著他,能在身邊留越久越好。
遷宮以後,她與湘靈一同居住在白花館。北辰元凰反而往白花館走得勤了一些。
自然是去看湘靈的,但兩間寢殿之間就隔一段回廊半塘蓮池,出入之間,總有當麵撞上的時候。
那個人若無其事,她,也隻能假裝不在意。
當日之事,在他們之間還沒有結束。在北辰元凰,是無法輕易將碧女的事情就這麼掀過去,而她,則是沒辦法原諒那個人。
是無法原諒。別的人都覺得她害死碧女,罪有應得。但她卻更為在意另一件事,那就是,多年相濡以沫,北辰元凰竟然會為別的女人將她貶斥,任由她在明成殿過冷宮一般的生活。到如今,還不肯為她恢複地位。
並不是覺得冤枉,在那件事裏,北辰元凰也的確保護了她,但這對她而言,還是不夠。她驚訝的,是北辰元凰與她並不是一條心。
如果當初沒有離開苗疆,也許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但在那個時候,明明也是她自己,義無反顧要跟著北辰元凰走,攔都攔不住。
到如今,反倒嫉恨碧女,那個人雖然已經不在了,卻如同一道陰影一般,橫亙在他們之間。得不到的從來矜貴,但即墨憂卻不會因此遠遠避開北辰元凰,或者幹脆三尺白綾懸梁,讓對方惦記自己一輩子。
感情方麵,能玩欲擒故縱的,從來都是不夠愛的人。若是真心喜歡,在他身邊無論待多久都待不夠,又豈會故意回避呢?
但眼下,彼此之間已經踏入僵局。就算三不五時,隔著花牆看到對方的身影,最終,卻依然隻能沉默以對。
即墨城這些日子,卻總是過來看她。
傷心人對傷心人,也不知道能有什麼話講。
偏偏這個時候,內廷之中又傳來蘇華章再度懷了身孕的事情。
上一次,就是因為在禦花園之撞到青麵小鬼而意外小產,因此心有餘悸。這一次,剛剛確認懷有身孕,謹成殿那邊就立刻向北辰元凰請旨,要求欽天監以法陣封禁六宮。
並不是要禁止出入的意思。隻是在內廷之中一些固定的位置排布法陣,一旦有人擅用術法,就會立即發出警報。
也就是說,在蘇昭儀平安生產之前,內廷任何人都不可以輕易動用術法,否則就會立刻被發現。
北隅皇朝道門世家頗多,道門中人參政議政的也多。內廷外朝,不管是宮妃還是朝臣,研究術法的人都挺多的。大事比如兵陣對決,小事比如蒔花種草,祈福養生,改善環境,都有可能動用到一些小術法。因此內宮之中向來不禁這些。
但這一次,蘇昭儀冒天下之大不韙請旨封宮,北辰元凰居然也恩準了。
也許是考慮到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的心情,也許,是因為碧女在懷孕之時被咒法所害,險些死在生產的事情上,這些事,都讓北辰元凰不得不慎重考慮她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