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燈火通明的,除了六庭館,還有一處,便是持中殿。
即墨憂晚間從太陰殿回來,一眼望過去的時候,見到持中殿那邊風中模糊的燈影,不由也停下了腳步。
落梅在她後麵提著風燈,見她猶豫,便輕笑著道:“娘娘是想見陛下了麼?”
即墨憂神色半分不動,隻輕聲道:“我想見他,他未必想見我吧。”
落梅道:“誰知道呢?天漸漸冷了,如今持中殿沒了慕尚宮,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會深夜為陛下添茶倒水。娘娘若是擔心,咱們就過去看一眼吧。”
即墨憂輕聲道,“我又不是禦殿,沒有隨意上殿的權力,沒得衝上去討人嫌。”
說著轉身就要走了,卻聽落梅在身後低聲道,“都這個時辰了,那邊大窗還沒有關。陛下受不得寒,但忙起來,卻總懶得吩咐這些小事。也不知會有誰為他惦記著。”
即墨憂一言不發,直接就往持中殿走了過去。
才到回廊那邊,便見值夜女官攔了上來,道:“娘娘,夜已經深了,不知娘娘過來有什麼事,容奴婢先去通報一聲。”
也許通報之後,那個人會說不見吧。也有可能,女官們說是通報,其實根本就不去。對待天子不再寵愛的宮妃,有一萬種敷衍的方式。可是偏偏,就在今晚,她不想被敷衍。
隻冷冰冰的說了兩個字:“讓開。”
她一路往裏走,身後各個回廊站著的女官紛紛上來阻攔。不管對方怎樣勸,她始終不理。地位低微的女官也不敢強攔,硬是讓她一路走到書房門前,裏麵有人開門,是方淩煙匆匆走了出來,先對著那些一路追著她而來的女官們嗬斥了一聲,“吵什麼吵?”接著放緩語氣,道:“陛下方才也聽見動靜了,說是讓請娘娘進去。”
即使到了如今,那個人待她,也是同樣寬容。
隻是,她想要的不是寬容罷了。
輕輕推開書房門的時候就注意到,方淩煙示意剩下的女官們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所之中,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初秋冷風陣陣掠過,隱隱便帶出幾分蕭瑟氣息。北辰元凰坐在寬大的書案之後,似是正在看奏章。她不曾說話,隻移步去窗前,將寬大的木窗一一關上,隻留下北麵的小軒窗。
北辰元凰未曾抬頭看她,卻突然低聲道:“你還是像從前一般,動不動任性起來,什麼人都攔不住你。若是今夜不是我聽見動靜,讓她們放你進來。難不成還要跟尚宮們打起來麼?”
“你還在怪我麼?”
問是這樣問,其實是一語雙關。問的不是闖宮之事,而是昔日造成他們之間裂痕的種種因由。
北辰元凰歎口氣道,“怪你有用麼?隻是為她無辜身死而覺得惋惜罷了。對你避而不見,隻是怕你還在恨我。”
是該恨的。南苗女子一向敢愛敢恨,若是真對一個人真心相待,就絕對不會容忍背叛。
當初明明說好一生一世的,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沒有把心中最重的位置給即墨憂,恨,怕是理所當然的吧。
即墨憂卻低聲道:“是想過要恨你,或者離開你,但我做不到。”
“有時候想到你在這宮裏,日子有多難熬,我也會為你難過。隻是,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喜歡過我麼?”
“喜歡過,曾經有一刻,覺得也許這輩子就隻要有你也足夠了,但是,原諒我沒做到。”
“那你喜歡她麼?”
那個她,指的是碧女。對於即墨憂而言,耿耿於懷的對手隻有那一個。別的人,其實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