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北辰元凰是怎麼跟君書說的,總之第二日,慕容嫣然又去了長秋殿一趟,見宣老太醫還在那邊忙碌著,同他談過幾句之後,慕容嫣然心裏就有數了,這個孩子,還是要保下來的。君書執意如此,北辰元凰也準了,剩下的,便是醫術上的事情。
說不上是喜是憂,打心眼裏,她還是不希望君書出什麼事情。
到了午後,易辰入內廷與太子見麵,慕容嫣然也換了全套的禮服,戴著滿頭珠翠,陪太子一起在鴻文館那邊等著他。太子雖然年幼,但按著儒門一絲不苟的規矩,初次晉見師尊,禮製之上,是不能有半分含糊的。
太傅入宮,也沒擺出什麼好臉色給才三歲多一點的小太子看。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問太子眼下讀過什麼書,每日什麼時辰起什麼時辰睡?在學些什麼東西,喜歡看什麼樣的書做什麼樣的事?閑暇的時候怎樣打發時間?太子一一回答之後,他也未曾流露出半分表情。從頭到尾都一直板著臉,慕容嫣然隔著薄紗的屏風帷帳,都似乎看得見那個人嚴厲的眼神,真是生怕太子會給他嚇著。
該說的話說完,易辰便行禮打算告退了。慕容嫣然在屏風後麵,還在想不知他什麼時候會問起君書的事情,驟然聽見他這麼就要走了,吃了一驚。便低聲吩咐,讓柳尚宮先將太子帶走。她說要先跟太傅單獨談幾句。
易辰留下了,她坐在屏風之後,叫人看茶。伺候人端茶過來,隻聽得屏風另一邊輕悄悄的,半點動靜都沒有。慕容嫣然心裏不由也茫茫然的慌了起來,半晌未曾開口。卻聽易辰先開口道:“太子小小年歲,應對得體,看來也是可塑之才。臣得以擔當太傅之職,甚感榮幸。”
這話說的,就頗為倨傲了。他大概以為慕容嫣然留他下來,就是問他這件事。
北隅皇朝一貫注重教育。對儒門中人亦頗為禮遇。曆代儒門總憲,依慣例是要從太子太傅做到帝師的。隻是,身為儒門之首的總教統,亦有拒絕的權力。
前任學海無涯總教統,後被追封太史侯的東方凜,便曾以北辰元凰庶子出身,地位不正為由,拒絕出任太子太傅。被儒門總憲拒絕,對帝王而言是莫大的恥辱。北辰元凰在這一點上,的確胸襟不夠開闊。後期不斷碾壓學海,處處與儒門對著幹,致使太史侯年不足五十,便因過勞加鬱結死在崗位之上。而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太史侯之封號,亦是等他死了,北辰元凰才給他。
儒門那幫人,骨頭硬起來,是什麼都不在乎的。跟帝王較勁被活活氣死算什麼?哪怕被昏君一怒之下滿門抄斬,也當是流芳千古的事情。就不像道門,處事崇尚無為,做人也自然的多。
慕容嫣然喝口茶,讓自己淡定了下,道:“易大人肯親自教導太子,是皇室之幸,本宮謝過了。隻是,本宮另有一事,想與大人相談。昨日長秋殿中傳出來的消息,不知大人可否知情?”
易辰斂衽道:“內廷之事,身為外臣不便過問。”
“父女之間呢?”
易辰默然片刻,道:“那是臣之家事,明成君親身存問,臣惶恐。”
看來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慕容嫣然不由想,真是冷酷無情的人啊。
她哥慕容瑾,也是向來淡漠的人,但若是她有事,慕容瑾定然不會這般冷漠,不聞不問。
身為外人,又怎麼知道呢?也許人家疼女兒是放在內裏的,不需要說給別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