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到了持中殿那邊，卻見曲終人散，方淩煙帶著殿中的女官們收拾灑掃，將節慶裏用的東西一一撤下去，環顧殿內，卻未曾看見北辰元凰身影。
見她過來，方淩煙立刻上前道，“陛下方才往水榭那邊去了，說是不讓人跟著。我們擔心也沒什麼用處，娘娘快過去看看吧。”
這樣冷的天，還去水榭那邊做什麼呢？慕容嫣然緩步走過去，見他獨自一人，連節日裏穿著的紋龍大氅都換了，隻穿一身單衣，在水榭二樓圍欄邊站著，她歎口氣，先回殿內，讓侍衣女官先將北辰元凰的黑色貂裘拿了出來，這才上去。
順手把衣服替他披上，才輕聲道：“年後還有事情要忙呢，這個時候，還這樣不仔細自己的身子。君書原本就病著，內廷裏也沒個能幫襯你的人，萬一你也病了，千頭萬緒，要怎麼辦呢？”
北辰元凰不語，慕容嫣然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出所料，正是綠玉軒的方向。
年節裏，宮中各個殿所都是要點燈的。紅色的燈籠在夜風之中微微搖曳，相隔甚遠，殿所的輪廓還能隱約看見，隻是，人已經不在，空對樓台，有用處麼？
喜歡不喜歡且放在其次吧，這世上除了慕仙柔，大概也沒有人能比那個人更得北辰元凰惦記了。
北辰元凰沉默不語的時候，便總顯得像是不高興似得。身為天子的人，自幼受的就是這般教育，喜怒不形於色。一旦靜默，便有無言的威勢壓迫而來。
也怪不得人家說伴君如伴虎，但常在他身邊陪著的人，倒也習慣了，想著他也許是有心事在思索，總是不便打擾的，也正打算退下去。北辰元凰卻叫住了她。
抬頭看他，卻發現，這人竟然還是一臉委屈的表情。
“你們都出去了，留朕一人在這裏應付朝臣，朕心裏也會覺得寂寞啊。”
難得見他這樣孩子氣，表麵似是在調笑，但心裏的委屈，似乎也是真的。
慕容嫣然不由笑笑，道，“陛下若是想出去，臣妾下次就陪您一起吧，也算不上什麼。”
北辰元凰道，“得了吧，讓我去，你們又該覺著不自在了，君書這陣子心緒不好，正給我擺臉色呢。”
聽他說這樣的話，慕容嫣然又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可不是麼，如今天下間，敢擺出冷臉給他看的，也就易家那兩父女了。君書的脾氣是不小。從上次小產之後，直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未曾跟北辰元凰說過。北辰元凰長秋君探她，她也敢不言不語，拿天子當空氣。
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君書心思細膩，一些小事，也許就會傷到她，又因為講涵養的緣故，有什麼也不會輕易說出來，隻一眛忍耐，忍久了，心灰意冷，索性懶得理人。
至於惹她動怒的原因，她自己不說，誰也猜不透。
隻當是活該了，那一位剛失去孩子，身為丈夫的人，是該讓她幾分的。總不能衝著小月子裏的產婦發火。
君書那性子，也是倔強。受了這麼大的罪過，一滴眼淚都沒有落過。慕容嫣然去看她的時候才聽入畫說起，是宣太醫叮囑的，小月子裏不能哭，不然會把眼睛哭壞，想著回頭身體好了，還要再回六庭館做事，無論如何不能傷到眼睛。
有時候，連慕容嫣然也覺得心疼君書，雖說脾氣不好是自己的錯，但為些微小事，就那麼一直跟北辰元凰嘔著氣，兩人關係漸漸冷下來還在其次，畢竟怒氣過多，容易傷著身子。眼見她這些年七病八災的，未必不是這裏麵的緣故。
她正想著長秋殿那邊的事，北辰元凰又輕描淡寫的換了話題，“今日出去玩的怎樣？”
慕容嫣然笑笑道：“還說呢，要不是旭王解圍，今天就困在街口了，小王爺就知道叫人出去，可沒把事情考慮周全。”
北辰元凰道，“他還真是有心。一聽說你們幾個去看花燈，連會宴也不肯去，早早跟我說有要事，要先回府去，倒是沒想到，是特意去接應你們。”
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意思來。慕容嫣然也淡然道，“可別跟他吃醋，他可是你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