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鳳先驟然回頭，略微吃驚的看著她。
昔日他們在建康，亦曾擦肩而過。但時日久長，到了這個時候，也許對方早就記不起她的模樣了。
慕容嫣然深吸一口氣，將藏在衣袖中的發簪拿了出來。
“敢問公子，可曾見過這個？”
質地近乎無色透明的蛇盤玉，簪頭處綴著一尾小小的青魚。這是碧女的東西，那個人慣常用的東西，向來是式樣簡單卻價值連城。個人風格那般明顯，一眼就看得到。
這支青魚，和另外一隻烏木簪子，都是碧女心愛之物。當年陰陽師大去的時候，碧女就戴著這支簪。
到後來碧女人去了北荒，她的首飾，多數都留在綠玉軒。後來又被人整理之後放在持中殿，臨行之前，慕容嫣然特意讓方淩煙將這個找了出來。
目的，就是想要試探北辰鳳先，確認墨雪臨終之時說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下一刻，看見北辰鳳先原本平靜的眸光驟然碎裂，她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失態也隻是瞬間。下一刻，北辰鳳先故作鎮定，道，“這樣貴重的玉器，怕也不是隨處可見的吧。”
碧女是宮妃，這件事他原本是知情的，因此才一直想要忘記那個人，隻是，情不由衷。
慕容嫣然察覺到他的戒備，心裏也明白了，將玉簪收回袖中，低聲道，“我是慕容家的人，我父親是慕容皇後的嫡親弟弟。論輩分，你我也是表兄妹。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該說的，我也一定要告訴你。”
北辰鳳先挑眉看向她。
慕容嫣然道：“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死在北荒，為陰陽道而放棄了自己的命。”
那一刻看到了北辰鳳先驚愕傷痛的表情，她故意無視，隻看向自己的腳尖，接著道，“她生下的孩子，已經成為北隅的太子。那是陛下給她的回報。所以，你與她曾經相識的事情若是傳出去，對太子的影響可想而知，所以，請你守口如瓶。”
“那個孩子，現在在哪兒？”北辰鳳先問她。
“他是我的養子，在內廷，以後若是入京覲見，也許會有見到他的機會。隻是，你和那個孩子，不能有半分關係，否則的話，便會重演昔日悲劇。”
這是宮闈之中最為忌諱的事情。一旦宮妃的貞潔受到懷疑，所生孩子的血統連帶也會受到內廷外朝質疑，就算通過滴血認親的方式，證明孩子的確是帝王血嗣，地位上，一樣會一落千丈。
慕容嫣然並不知道北辰鳳先與碧女之間的關係到了什麼程度，隻是，內宮之中，流言就可以殺人，隻要被別人知道他們昔日曾經相識，就足以編出一整部演義小說了。
北辰元凰是明君沒錯，但他對碧女的感情，也是在那裏放著的。任何一個男人在心愛的女人被染指的時候，都難以控製憤怒，更何況，他還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漂杵。沒有人想要看到那樣的結果。
北辰鳳先低聲道，“我知道了。”
說完轉身就走，他在江湖之中打滾多年，原本是禮數周全的人。這一次，卻已經沒有力氣來應付。
心裏放著的，滿滿都是那個人的影子，藏在某個角落裏，一直封存不敢觸碰，這一刻，卻全部都飄了出來。
月下淡漠如冰的側臉，偶爾從故紙堆裏抬起頭來時疲憊的眼神，偶爾一起散步時遇見新奇物品時宛如少女一般的雀躍表情，當初在北荒，悲傷時萬念俱灰的神態，每一幀畫麵，都是如斯鮮活，一刻也未曾忘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