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進殿之後,先恭恭敬敬跟父皇以及諸位母妃請安。之後賜座,他就坐在了下手的位置,與原本坐在末座的悅伶伊還隔著好幾個位置。
他一直半低著頭,沒有四處張望。已經十歲了,多多少少懂了點事。現在的他,輕易不願跟他父皇的這幫後宮們打照麵。
北辰元凰的目光隔著一群靜然端坐如塑像的女人,落在他身上,輕聲對他道:“抬起頭來,給你諸位母妃看一眼。”
太子不明所以的抬起頭,漆黑的瞳孔環顧一圈。
不是沒察覺到的,入內以來,便覺得似有各種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的,探尋的,還有沾染著惡意的,幸災樂禍的目光。被人那樣看著,自然是萬般難以忍受。
可是,他也隻是故作平靜的忍了下來。
殿內的人,不管位分高低,都是他的長輩。就算惹他不悅,臉上也是半分都沒有表現出來。
被他那安靜的目光看到,且不說別人作何感想,慕容嫣然心裏不由微微震了一下。
那雙眼睛,以及臉上的輪廓,分明與北辰元凰幾乎一模一樣。
長得像又怎樣呢?不知長門宮的人有沒有見過那位現在已經行蹤不明的朝露城主。當年在宮外的時候,守護在碧女身邊的人是北辰鳳先,這些事情,慕容嫣然心中一清二楚。卻不曉得,皇甫晴湘又知道多少?
說道太子的模樣,像北辰元凰是沒錯。可北辰鳳先,原本也與北辰元凰有七八分相似。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母親還都是慕容家出身的。
殿內靜寂片刻,北辰元凰吩咐太子暫且退下。
太子再度叩拜之後離去,殿內靜默片刻,慕容嫣然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或者說,她什麼也不敢說。
卻聽北辰元凰在王座之上輕聲道,“那孩子,一看就是皇室血脈,不會有錯。他是皇極經天派的傳人,若非朕的孩子,不會有北辰照命。皇嗣不容置疑。此事便到此為止了。朕不想再聽見類似的汙言穢語在宮中傳播。”
慕容嫣然吃了一驚,就這樣輕鬆過關,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卻見皇甫晴湘膝行上前,哀求道,“陛下……”
北辰元凰卻隻是以冰冷厭惡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道,“不必再說了,你做錯的事情已經太多。若是一再糾纏,朕也不能再繼續縱容你。”
北辰元凰一向懶得管後宮的事情,因此也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當麵斥責宮妃,細想起來,這還是第二次。
第一次被他斥責的是慕容綰綰與柏舜,一個淩遲處死,另一個,驅逐出宮。
慕容嫣然還來不及說什麼,見麵色煞白的皇甫明月撲了上去,強行按住皇甫晴湘,叩首謝罪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管教無方,懇請陛下恕罪。”
北辰元凰冷冷的瞥了眼被嚇得瑟瑟發抖的皇甫明月,一字一句,道:“不要再有下次。”
語氣甚至算得上柔和,但其中意味,已經和警告差不多了。
話說完之後,他離開了大殿,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
慕容嫣然依然心有餘悸。隔許久,才勉強笑笑,道:“陛下原本說的也沒錯。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提都不該提。”
她話才說一半,驚覺皇甫晴湘似乎看了她一眼,目光裏無限怨毒。那眼神閃得太快。當她留意到的時候,對方已經低下了頭,所有情緒隱藏無蹤。
刹那之間的眼神,足以讓她心驚肉跳。
蘇華章輕輕的笑了,懶懶道:“有些人也真是夠了,自己生不下孩子,就想著別人的都來路不正。豈不知自己算個什麼東西,輪的上質疑那個人麼?”
皇甫明月聽不下去,便道,“蘇昭儀入宮的日子久了,何必為難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她不懂事,難道連你也跟著不懂事麼?”慕容嫣然驟然按捺不住,出生斥責。
一句話說出去,驟然覺得自己似是有些氣血翻湧。懶得再同這些人計較。她轉身衝出鳳儀閣,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