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清法殿(1 / 2)

剛來北荒的時候,即墨憂陪著北辰元凰出去散了幾次步。

昔日陰陽師大去的時候,她也曾來過一次北荒,當時匆忙來去,隻覺得廣邪清法殿附近不過就是一片遍住烏鴉的荒林罷了。如今見到渡月橋,琉璃骨塔,還有遠處的安府大宅,這才意識到,其實北荒的景色,也是有萬般風情在的。

因北辰元凰克著碧女的緣故,不能離廣邪清法殿太近。荒林四處都有安成君布下的結界,一旦靠的太近,就會收到警告。

北辰元凰時不時停步,注視著空無一物的樹林,發呆很久,神色間空空蕩蕩,不知在想什麼。

即墨憂不敢再輕易與他提起從前。

陰陽道法陣崩毀在即,碧女走火入魔的情形更嚴重了,身體也隨之莫名其妙地垮下去。

當年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如今看著她過著鬼一般飄忽的日子,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沒辦法置之不理。

即墨憂到了北荒之後,有空的時候就去探望碧女,都沒法跟她說話,給她帶點什麼藥她也不吃。一臉蒼白木訥,在等死中漸漸“變死”。直到骨瘦如柴慘白如紙,簡直跟鬼沒有什麼區別了。即墨憂心想: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理她呢?

沒料到,鬼一樣的碧女,真有人不嫌惡她。當日她生下的孩子長大了,冊封北隅太子殿下。這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年輕人,居然還認她這萬般可怕的生身之人。即墨憂聽說太子在廣邪清法殿做飯啊打掃啊,還不相信來著。待到親眼看見太子給瘋鬼一樣的陰陽師梳頭發,還十分耐心地跟他說話,即墨憂真是咋舌。

這便是傳說中的母子天性麼?即墨憂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她年輕時就妒恨碧女,碧女被毀到這般地步,一多半是因她暗地裏下了狠手。如今那位不成人形,她卻有一把的年輕美貌抓在手裏,但看見盡管一無所有卻有個兒子給梳頭伺候的碧女,心裏不知為何,還是有點酸酸的。

碧女說出的話還是支離破碎,瘋瘋癲癲的。太子耐心地聽著,還時不時答應他,好像真再跟他交談似的。

在這最後一段時間,太子所見到的碧女,表麵上與從前差異挺大,實質上,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除了吃飯之外,碧女居然還知道洗澡。早晚都要洗,洗完換上全新的衣服,然後趴在術法的卷冊中就不抬頭了。

丟在一邊的衣服,就會有活屍收撿起來,跟別的不用的東西一起,包成包袱丟到河邊去扔掉。

困了的話直接滾在術法的卷冊中睡過去,睡到醒就爬起來。這種日子,她好像過得是挺滋潤的;當初在宮裏的時候,三不五時,還有許多外務或者訪客經常煩擾她,如今籠閉這終年不見人的深山中,她可以全心全意過他想過的生活了。

她想過的生活就是這樣子的,全部都是術法。除此之外的一切,她絲毫也不在意。她心裏有一些很莫名卻很堅定的想法,比如說她就是為陰陽道而生的,為了修補陰陽道哪怕把自己的靈魂燒盡永不超生也無所謂,別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法搞清楚。

太子跟他說話,她也不怎麼回答。有時候很難的地開口了,說出來的仍然是令人莫名其妙的話。

大概,是因為術法而走火入魔了吧?外間的人總愛用走火入魔來形容這種人。但什麼又夠得上走火入魔?比如她這樣心無掛礙地投身在術法的世界裏,和那些滿心掛礙投身在紛亂世事中的人,在走火入魔上有很大的區別麼?

碧女的性情和想法都太怪了,她不靠近別人,別人也不敢靠近她。

但太子的話,終究跟那些別人是不同的。他在廣邪清法殿住了些日子,打掃屋子啦,做飯啦,甚至去丟垃圾啦,或者走很遠的路買東西回來給碧女吃。至於碧女,吃什麼好像都一樣似的。在她心目中,隻有術法和術法是有區別的。

日子過去的很快,陰陽道變數將至,太子首先要同他父皇會合,隻能在廣邪清法殿住到這裏。之後就隻能有空的時候再過來了。

屋子已經被他他裏裏外外打掃過了,門外空曠空地上的烏鴉糞也掃得差不多,用水衝洗過地麵,看起來便是平平常常的一處荒涼殿所,而非貨真價實的鬼屋什麼的。

太子跟碧女打招呼,說自己要離開了。碧女頭也不抬地埋頭在術法的卷冊中,仿佛壓根就沒聽到。

外間人如果見到這樣的碧女,一定會譏諷著,覺得太子生母根本就是個精神不正常的家夥,是個瘋子。然而陰陽道的術法能劃開三生五行,奪天地造化之機,甚至鎮壓住天地間怨氣深重的惡鬼,難道不就是這個瘋子瘋出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