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同外朝文官交涉完畢,揉一揉發痛的腦袋,緩口氣的功夫都沒有,接著去六庭館。
六庭館館主就算抱病在身,卻還是起身親自見他了。
意思麼,跟儒門還是差著點。君書說,麒麟王一族數代鎮守西漠,在西漠根深蒂固,西漠不比別的地方,民風彪悍尚武,一向崇拜武勳出身的英雄。小王爺正是年少,卻已經立下不少戰功,朝廷若是驟然削他兵權,西漠人也會不滿。
為這點事,釀出民變就不好了。更何況,先斬後奏,犯的是軍法,該軍法處置才是,以此為借口削藩,不合規矩。
削藩是勢在必行的,但至少不能在近些年。前期做點準備,等到下一任,甚至下下一任的天子再辦吧。
事情不能這樣放過去。先斬後奏,就算以王公貴族的身份寬容處置,也得領八十軍棍,至於罰俸申飭,都是不得不走的流程。
太子臨走的時候,悅伶伊追了出來,低聲又跟他說了幾句。
就是說,君書為人還是有些死板,既然沒打算跟麒麟王翻臉動手,申飭什麼的,也就沒有必要了。弄得他下不來台,也沒什麼好處。
那位昔日是最得寵的王世子,真要打算削藩,就該先縱著他,等他日益驕橫,有朝一日犯下什麼錯處之後,再動手也好說一些。
悅伶伊也是他父親的後宮之一,追出來私底下跟他說話,直接搞得他狼狽不堪。
和六庭館主議政,也都是隔著屏風的。光天化日之下看著悅伶伊同他說話,精致麵孔暴露於明亮的陽光之中,不由就透出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來。
除了慕容嫣然與他生母碧姬,他還真是從未與任何一位後宮距離這般近過。
他不動聲色的退了幾步,將兩個人的距離拉開,然後說道,“母妃所言,兒臣明白了。兒臣眼下要去宮燈帷那邊。還請母妃不必送了。”
意識到他回避的意思。悅伶伊緩步退了回去。
太子輕輕歎了口氣。
也不必立刻去宮燈帷,他得先回鴻文館那邊,將幾方的意見彙總一下,寫個報告出來,呈交給他父皇。
至於是否肯裁奪,那就是他父皇的事情了,沒準懶得去想,又原封不動的丟給他去處理。
若是別人的事情,其實他也是有信心去處理的。但麒麟王與眾不同。
這位王叔,年歲與他相差不多,自小是在一起玩大的。弓馬功夫,都是麒麟王親自教他的。人麼,對身邊的人了解的比較多,對其作為,也就能寬容許多了。
外界盛傳麒麟王飛揚跋扈,目中無人。在太子看來,其實都是誤解。他並非天生驕橫,隻是很二很二罷了。
太子是做長兄的,底下也有三個弟弟妹妹。小孩子犯二任性的事情,他見得多了,如今為止,他身為國之儲君,不也一樣為了哄淨公主開心戴著半麵麵具遮臉麼?幼年時留下的刺青早就隨時間淡去了,但麵具,隻要在宮裏,就從來沒有摘過。
有時候在宮外也會忘記拿下來。
麒麟王是他叔父沒錯,但年歲才比他大不到四歲,不妨礙他拿麒麟王當孩子看待。
細說起來,他們兩個的共同話題其實也挺多,比如說,都有一個堪稱完美的父王,以及父王的一大堆後宮,對於如何管理父親的後宮這一點,麒麟王甚至曾經給過他不少建設性意見。
內廷外朝,做政務的這幫人雖然在應對方式方麵有不同意見,但歸根結底,都是在算計麒麟王。
太子因此而很不痛快。
打仗也是為北隅皇朝而打的,未曾親臨戰場的人,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且不說麒麟王作風如何,他為北隅擊退了凶殘的敵人,如今正在江南怡然自得看風景,若是知道天啟這幫人這樣算計他,不知得有多鬱結。
這個時候,倒是想跟安成君談談了。他的師尊很多,大概是因為安氏與陰陽師那層關係在吧,他真正打心底信任的,就隻有安成君。
可安成君此刻不在。安成君沒有隨他一起從北荒歸來。衣冠塚修好之後,安成君就去巡視南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