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在長安城初會時,他們喝的是二錢銀子一壺的茶,點的是二十個錢一牒的素菜,從城北到城南要用兩條腿走上大半個時辰。
而如今,他們母女倆租的是龍泉鎮上最好的馬車,二兩銀子一整日,隨你雇車到哪裏車夫都隻管把你們送去。到學宿館接了杜家兩兄弟,一家人直接乘車去了朱雀大街東三街上的安邑坊,在一家酒樓裏五兩銀子包上一間雅間。
杜智喝著清茶,耳中聽著秋娘一個個地點著明顯價格不菲的菜名,眉頭微挑,雖心有疑問卻沒說出口。
\"好了,就這些。\"秋娘把目光從雅間上掛著的一排竹刻菜牌上移開,看了那小二一臉驚訝的表情後,從袖裏摸出一兩碎銀來放在桌上,\"上菜利索點兒。\"
那小二方才笑眯了眼睛,滿口答著\"是\"取走桌上的碎銀,繞過屏風退了出去。
杜俊等那小二下去,再難忍住,\"秋娘,你怎麼點那麼貴的菜,還給那小二銀子做什麼?\"
秋娘捂嘴一笑,\"二哥,這可是聚德樓,來這裏不點上二三十兩銀子的菜品,恐怕是會被攆出去的,我給那小二錢,卻是為了讓他催廚子快些給咱們上菜,你看樓下那麼多人,什麼時候才輪上咱們。\"
秋娘去年同杜氏在長安城裏東奔西走販跳舞賣唱,人文趣事自然聽說不少,這聚德樓雖不比一些達官貴人常去的名樓佳店,卻也是叫的上號的酒樓了,她還是在家裏同杜氏說了半天,才經過她的同意帶兩兄弟來這裏的。
\"什麼!\"杜俊濃眉之下大眼一瞪,\"那咱們不吃了,這不是訛人嗎?\"杜俊心性單純,半點都沒聽出來秋娘半真半假的說笑,眼瞅著就要拍桌子走人,坐在他身邊的杜智忙伸手扯住了他。
\"你這呆子,真假話都聽不出來。\"杜智雖從沒主動到這種花錢的地方奢侈過,但有時交好的同窗邀請推辭不過,卻是去過一些比這聚德樓排場更大的地方。
秋娘收到杜氏不讚同的眼神,又看看杜俊仍是一臉不解的表情,才無奈解釋到,\"二哥,我逗你那,當然你來這裏也可以隻點一壺茶,什麼都不吃的,不過咱們今日卻是為了要慶祝,難得奢侈一次嘛。\"
杜俊呆呆問道,\"慶祝什麼?\"
由於離上菜還有段時間,杜氏便詳細地將自家同舞蹈教坊簽約的事情講了,兩兄弟聽完這件事情後表情不一。
杜俊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問,\"娘,您、您是說,咱們現在有五千兩銀子?\"見杜氏點頭後,他方才轉身又對著秋娘道,\"秋娘,你掐哥一下――哎喲!你使那麼大勁兒!\"
在杜氏的瞪視下,秋娘幹笑兩聲將手從杜俊的腮幫子上挪開
杜智臉上神色不明,等這頭兄妹倆鬧過一回,方才苦笑著有些啞澀地開口,\"娘,兒子現今才發現,自己真的很不中用。\"
杜氏和秋娘這才發現出杜智的不對來,均是麵色一整,杜氏伸手拿過他放在桌上緊握的拳頭,柔聲道,\"智兒,不可妄自菲薄,你和俊兒在娘眼中都是最好的。\"
秋娘卻是沒想到杜智會這麼說,不過僅是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他有如此反映的原因。杜智向來把改善杜家家境、讓一家人不再受氣作為自己的責任,出了靠山村那件事後,更是憋著一口氣。
眼見明年畢業考後,他就有機會出仕,可是家裏卻已經被杜氏和秋娘經營的有聲有色的,好比一個人為了買一件東西浪費了很多精力去存錢,可是就差幾兩銀子的時候,卻發現那件東西已經被人買回來放在自己手裏了,換了是誰遇到這種事情,都多少會有些無奈之感。
想到這一層,秋娘也挪到了過去將杜俊擠開,在杜智身邊的軟墊上坐下,拉起他另一隻手,\"大哥,娘說的對,你這是妄自菲薄了。我和娘隻是賺了些銀子。若是你明年考中,謀得一官半職,有了那層身份在,一般人卻是都不敢輕易欺負咱們了。\"
杜智透出淡淡笑意,\"好了,剛才是我鑽了牛角尖,你們不要擔心,我隻是臨時起念而已。\"
秋娘見他果真沒了剛才的鬱色,臉上一陣猶豫才又道,\"大哥,秋娘有句話想問你,你可要說實話啊。\"杜智握了握秋娘的手,點頭示意她問,一旁的杜氏和杜俊也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大哥,你想要科舉考官,僅是為了咱們家,還是你真的想要走這條路。\"這個疑問她拋了出來。
\"不是!\"杜智當機立斷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秋娘感到同他握在一起的大手緊了緊,再看他的表情卻是透露一股子說不出的堅定之色,\"我是真的想做官,也許也有別的原因影響,但是最主要的,卻是我自己想要做官!也隻有做了官,我才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