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新家,秋娘在新花圃裏麵專門隔出一小塊地方將已經結了半果的草莓給移了進去,經過幾個月的生長,結過兩次果的草莓蔓延出許多細長的藤蔓。因為她的\"特殊\"照顧,每隔三個月,家人總能吃上一次新鮮的草莓。

昨日杜智還提醒她,下次去長安的時候多帶些薄荷草,剛好草莓下個月也要熟,到時一起給他稍帶了。

臨近午飯時候,小滿才回來,見到秋娘在廚房裏做飯連忙上來搶手,秋娘見她雖眼睛紅紅的但看起來心情卻不錯,便讓開任她接手,自己則站在一旁低聲詢問她同李樂的事情。

結果出乎秋娘的意料,李管家不同意他們兩個在一起倒是事實,可原因卻不像秋娘想的那樣是因為嫌貧愛富,相反是覺得自己的兒子是簽了賣身契的,認為李樂同農戶出身的小滿不相配,才將李樂禁足到現在,不過李樂卻沒想過死心,一直在勸說他爹,李管家看他態度堅定,最近也有所鬆動。

兩人上午已經商量好,小滿盡快把他倆的事情告訴她舅舅,若是雙方家長都堅持不同意,他們也不死扛,努力勸說就是了,畢竟他們之間的問題也僅是長輩的執念罷了。

秋娘對他倆能夠如此冷靜地處理這件事很感意外,卻十分讚同,給小滿鼓了鼓勁兒後,便暫不多問了。

大月末的早晨,小滿吃完早飯就回了家,秋娘待她走後,就在屋內窗下桌案前練字。宛如半熟的桑葚一般大小的字體,轉角圓潤、橫豎挺拔、字間整齊,這種字體秋娘琢磨了整整一年才定型,又用了小半年時間來磨合。

之後,哪怕是和杜氏起早貪黑到長安城跳舞賣唱那陣子,她每日也必抽出小半個時辰來練字。杜智初見她成型的字體時,在讚歎的後就給她自創的這種適合女子書寫的字體,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穎體。

秋娘隻當他大哥在誇讚這種字體的穎異,直到幾年之後她方知曉,杜智其實也是在借這個名字暗喻她的聰穎。

默完一篇《湘夫人》,秋娘拎起紙張將墨跡輕輕吹幹後收起,正要去後院洗筆,就聽院外傳來陣陣的話語聲,她好奇地站了起來,從敞開的窗子看出去,就見院中不知何時進來一個身穿水綠襦裙的中年婦人,對著杜氏劈裏啪啦地講些什麼,杜氏卻頭也不抬地坐在躺椅上繡花,任她在自己耳邊嘮叨。

秋娘想了想,還是把筆放下,又拿帕子擦了擦白嫩的手指上不小心沾染上的點點墨跡,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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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日,天才微亮,秋娘就被小滿從被窩裏拉了出來,在杜氏的指揮下給她擦臉換衣服,等秋娘精神振作點的時候,小滿已經在妝台前替她梳頭了。

小滿雖然隻同她舅媽學過簡單的幾種發式,可也比隻會結辮子的秋娘要強的多。

杜氏早就梳妝打扮好,檀色單件束胸、下配同色馬麵裙,外罩艾綠色及臀長衫,頭頂挽著簡單又不失儀態的富貴寶髻,雖佩飾不多,但勝在她五官大氣,卻也一副端莊之態。

秋娘取過妝台上用蘆薈汁調合成的潤膚水倒在手心,笑嘻嘻地對杜氏打趣道,\"娘今日如此打扮,倒像是官家夫人。\"

杜氏手裏拿了一支珠花朝她鬢間比去,回笑道,\"人靠衣裝,今日可不能再隨便穿穿,讓人小瞧了去到不打緊,關鍵是怕人家不拿些正經物件出來――是該給你買些首飾,就算不戴也先收著,再過兩年你及笄便不用梳這小丫頭的發式了,到時別連個配衣服的都沒。\"

秋娘輕輕將潤膚水擦在臉上拍勻後,便伸手去翻了翻妝台上放首飾的小盒子,裏麵確實沒幾件東西,又從銅鏡中模糊瞅了眼小滿已經給她梳好的丫髻,心頭一動,\"小滿,到後院花圃裏摘幾朵草莓花來。\"小滿笑嘻嘻地應了跑出去。

家中草莓熟後花朵尚在,白白嫩嫩的比銅錢大上一圈,絨黃的花蕊外五六片圓圓的花瓣,秋娘從小滿摘回來的花裏挑了幾朵大小一致的別在發間,整個人一下子顯得清雅起來,又不失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