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一頭霧水的杜沁帶著杜智趕到前院時,遠遠便見著一片火把攢動,前廳門口對峙著兩群人。
一方自然是國公府的護院家丁,另一方則是二十多名官兵,看那整齊劃一的衣著,竟是長安城內的護衛軍!
兩方之前,各立三兩個人出來說話,杜家這邊的自然是杜榮遠和杜榮和兩兄弟,對麵一臉火氣的卻是一名年過五旬的高個兒老者。
杜沁走到跟前時,對峙的雙方正在爭執,見他過來,同時停下,那高個子老者繃著臉伸手對杜沁草草一禮,不等他開口,便伸手一指他身旁的杜智,問道:
\"你就是國子監那個叫杜智的學生?\"
這說話的人,是白居易和白皇後的族叔,被先帝封為薛國公,官拜三品的左驍衛大將軍白敏中。和杜沁同為複國功臣的他,卻是個備受爭議之人,早年因為貪汙被剝了一身官祿,可過了一年又被皇上重新還了回去,這人是不貪汙了,可性子卻更是麻纏。杜沁本就同他不甚交好,十幾年過去,更是半點情誼不及。
杜智沒有點頭,卻有一名陌生青年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一句,同時點點頭。
白敏中便冷哼一聲,對著身後一揮手,\"拿下!\"
\"慢著!\"杜沁一嗓子便讓他身後的官兵腳步頓下,厲聲道:\"白大人,你夜闖我府上,不分原由便要拿我孫子,是何道理!\"
\"道理?道理還是留著他自己到刑部去講吧,若是讓我在這裏說出來,那可就不是抓一個人這麼簡單了。\"
白敏中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牌子拎在手上,示於兩人眼前。
杜智眉頭一皺,伸手摸向腰間荷囊,卻不見了白日還在身上的國子監牌子。
這又是護衛軍又是刑部的,不說明白,杜沁怎麼可能任由他帶人走,正要再行阻攔,卻見白敏中身旁走出來一名青年安撫了他之後,請了杜沁借一步說話。
杜沁得了他幾句耳語,陡然色變,沉聲對著白敏中道:\"我敢拿項上人頭擔保,這件事絕無可能是孫兒所為。這塊牌子應該是被誰竊去的。\"
白敏中有些不耐煩道:\"是不是有他的份兒,到刑部一審便知,我也與你保證,若是與他無關,誰也動不了他半根手指。\"
杜智將幾人臉色看在眼裏,又聽到了幾個敏感的字眼,心中一番計較,出聲道:\"祖父,我同白大人一去便是,相信這其中定有誤會,解釋清楚便好。\"
杜沁知事不可違,便折中對白敏中道:\"那老夫便陪你們同去走上一趟。\"
白敏中先是沒好氣道:\"你若想去,我還能攔你不成,\"而後音量一輕,近乎自語:\"出了這檔子事、剛好讓我碰上,這大晚上的,想不管都不行,真是晦氣......\"
原來,今天下午白敏中在酒樓喝酒時候,意外聽見了隔壁雅間的葛骨碌人密議,早年帶兵的他多少能聽懂幾句,知這些人是葛骨碌奸細,便派了下人去找來一群護衛兵,把這些奸細拿下,本想著捕了活口能立功。可這些人卻都當場服毒自縊,從他們身上什麼都沒搜出來,卻在那雅間裏,發現了一塊國子監的學生牌子,上麵刻的,正是杜智的名字。
是以,耽擱了半天功夫的他,才會揣著一肚子火氣,一路帶著人直接找到國公府。
夜半,秋娘同杜氏躺在一張床上,待她呼吸終於裴穩之後,方才伸手輕輕撫裴她緊皺的眉頭。
杜智被人領到刑部去,雖說有杜老爺子在大可不必擔憂,但皇上剛剛下命徹查他們一家人的身份,便突然出了這樣的麻煩事,讓她無法不懷疑到鄭喬的頭上。
明日大理寺必會來人提他們前去問話,怎樣應對鄭喬,晚上那會兒看著杜智的樣子,他是半點也不擔憂鄭喬拿出畫像什麼的證明他們身份,隻是還沒來及和他們通氣,便被人抓了去。
兩件麻煩事撞到了一起,她隻希望明天杜沁和杜智能及時回來才好,不然就隻能靠著她娘晚上說的方法,暫且耍回無賴了。
腦子裏雜七雜八想了一通,秋娘也漸漸沉入了夢鄉,而在這長安城中的另一處,卻有個倒黴又可憐的人整夜都不能入眠。
第二日是個陰天,過了辰時還不見半點陽光。
朝會之時,因昨日鄭杜兩人被留朝,一些好事的官員一進到殿中,便搜尋他們身影,可直到散朝也沒見他們人來,恰是這樣,才更能說明是出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