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息、三息(1 / 2)

遠離了繁華的長安,遠離了權利的漩渦,然而,不管是站在李淳的立場,還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場,秋娘並沒忘記,日後,他們總會重新回到那裏去,會麵對遠比現在更要多的問題。

離京不過兩個月,經曆了生死,秋娘遠比以往更要了解李淳這個男人,在藥穀舍命相救的時候,她就清楚,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經上升到了和家人相同的高度,在她心靈最脆弱的時候,穩穩在她的生命中紮下根。

可是,這深山一行,讓她清楚地意識到,李淳對她的感情,尚不及她所想要的郭度。

當初他許她\"隻你一人\"的時候,她雖感動,可卻沒有忘記他隨附的條件--隻有當她可以同他並肩,可以強韌到足以麵對一切。

與其說李淳對待她是男女之情,倒不如說,他是在拿一個絕對忠誠給同伴的標準,來要求她,激勵她,來提升她。

無疑的,李淳這樣的性格,是不會默默地看著她一點點成長成他想要的樣子,所以他很是幹脆地選擇了行動,這深山一行,說什麼為了找尋藥草,倒不如說是這個男人對她的試煉,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

早在那日山穀中仆固一笛告訴了她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後,她就意識到,這恐怕是李淳有意的安排,後來經過驗證,確實證明了她的猜測,若說心中不難受,那是不可能的,她甚至想要同仆固一笛所說的那樣,當麵質問李淳,到底把她看成什麼東西。

她重傷醒來後,李淳三日的視而不見,雖說更讓她傷心,但又何嚐不是給了她一個冷靜思考的機會。在整理了事情前後的經過,她不得不再一次感歎,李淳這樣一個冷心冷性,又七情淡薄的人,竟比她這察言觀色的好手,更要堪破人心,因對他們一行幾人的了解,生出一連串縝密的算計,精密到了讓她心驚的地步。

先是用他自己誘來了心思有異的仆固一笙,又用她誘來了對畫像人執著很深的仆固一笛,何少知、柳關、蕭旋停、沈記堂,此六人,是敵是友,他一開始,便比任何人都清楚。

還記得,露營第二日,他叫她拿了驅蟲的香囊給眾人分下,瞞說是平安符,這一舉動,當時她是有不解,可事後想來,這不正是預知了之後八人的一場生死?

仆固一笙、何少知、柳關直言拒絕了香囊,他們兩個有謀財害命的心思,一個有橫插一腳的心思,嚴格說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記堂和蕭旋停很是幹脆地要了香囊,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友方。最叫她驚歎的,還是拿了香囊,又被仆固一笙取走的仆固一笛,這個亦敵亦友,非敵非友的人,在這一場李淳精心安排的事故中,絕對是舉足輕重的一步棋。

李淳了解仆固一笛這個有些陰柔的男人,相當的了解,他知道仆固一笛不會真正傷害到她,他知道仆固一笛會把他不願晦明的事告訴她。他知道仆固一笛最終是會帶著她追上他們,他甚至知道,始終藏著一手的仆固一笛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說什麼關鍵時候醒了過來,才合掌擊殺了柳關,李淳也許是,但是仆固一笛,現在她想來,這惡劣的男人從頭到尾,都留著一手。

無疑的,李淳選對了方法,站在一個布局人的角度,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結果比他預料的還要好,秋娘隱瞞了眾人昏迷時仆固一笙說出何少知的不謀之心,這商人最起碼表麵承了她的救命之思,給了她一塊人情牌子。沈記堂、蕭旋停都真心地接納了她,一個不再將她看做李淳的附庸,一個竭盡全力助她精通藥理。

站在秋娘的角度,作為這一次事故的中心,她對李淳,亦是生不出半點怨恨。要知道,這一環一環,這個男人是將自己的生死都置於其中,用來給她做了一次升華,她委屈的想哭,疼痛的心揪,但是她不能怨恨。

仆固一笛說過,李淳是一個目的性太強的人,又是一個太過隨性的人,這看起來有些矛盾的兩麵,在李淳的身上完全地體現了出來,她是情竇初開,他亦不是情場老手,她甚至懷疑他是否也是第一次經曆感情這種東西,憑借本性做出的事,算計對了一切,卻獨獨忽略掉了他自己的情感。

他沒有料到,她會像飛蛾撲火一樣救他,沒有料到她遠比他想象中的爆發的更要激烈,他從未衡量過,他是否能夠承受失去她的代價。

揠苗助長的結果是意外的慘痛,她差點死在他前頭,她丟了大半條命,年輕的身體不堪承受巨創。

所以,他後悔了,他在事後避不敢見,他不知如何對她坦言解釋,麵對她的傷心的眼淚,他第一次放下了他的傲骨,他道歉,不隻是一句話,而是實打實的懊惱和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