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暫不論戚大人所言是虛、是實,可你們隻聽一麵之詞,便妄下定論,實在有些魯莽了,《平藩錄》的修撰,我也有參與,修書絕非易事,我相信,這個中必是有些咱們不知道的難處,不如聽聽殿下解釋,可好?\"
白丹婷姣好的容貌上帶著乞求之色,任誰看了都會心軟,何況大家離去,有一半是因為驚怒,一半是因為意氣,眾人腳步踟躕,便有人頓足,道:\"廣陵王殿下,既然白小姐開口,那便請您解釋一番吧。\"
戚中恩再喝:\"奢費銀錢無度,勞民傷財,編一旁門雜書,這有何可解釋的!多言不過狡辯耳。\"
\"這--\"眾人兩麵猶豫,當聽殿上,又一聲高音揚起:
\"何謂旁門雜書?\"秋娘見視線紛紛轉移過來,走上前兩步,在白丹婷身邊站定,一臉認真地看著戚中恩,再一次道:
\"敢問戚大人,何謂旁門雜書?\"
戚中恩不假思索,麵上略帶鄙夷,道:\"即是旁門左道,不入大流之作,古往今來,堪稱著者,小則修身齊家,大則治國裴天下,可這《平藩錄》又算是哪門子的正統,摘錄之篇章,除卻地質,多是地方神話謬傳,雞皮瑣事,怎奈眾人迎合取寵,謂之巨著,可笑!\"
聞之嘲諷,賓客麵異,隻覺得他說的有理有據,這麼一看,《平藩錄》還真是同市坊之間流傳的雜書一般,當歸為旁門。
\"杜小姐,\"白丹婷伸手扯了一下秋娘,心怪她添亂,美目中盡是不讚同之色,\"聽殿下說好嗎?\"
秋娘輕輕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又朝前走了幾步,兩手背起,突然話鋒一轉,問起戚中恩:\"戚大人可否告知,你府上在京城何處?\"
\"問這作甚。\"戚中恩聽見身周低聲質疑平藩錄的聲音,也不急著走了。
\"我先賣個關子,你可是不敢答?\"
戚中恩輕哼,自恃占了上風,不怕她耍什麼花樣,道:\"這有何不敢,戚某宅邸是在朱雀西三街的通善坊內。\"
\"占地幾多?\"
\"戚某家貧,宅不足一畝。\"
\"是幾年修建?\"
\"永貞元年修建。\"
\"有幾間?\"
\"大間。\"
\"門前可有樹?\"
\"有。\"
\"是什麼樹?\"
戚中恩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有些不耐,見她越問越細,便道:\"你有話直說便是,問東問西,卻是何故?\"
\"哦,\"秋娘拖了個長音,擺手笑笑,斜眼看他,微諷道:\"不過是好奇罷了,我隻當你這般疲躁性情,連家門都記不清,可是現在看來,戚大人對自己的宅邸,還是相當通熟的,不會等下回去摸不著家門,睡在路邊。\"
被隻及自己一半之年的小女子暗諷,戚中恩心頭冒火,道:\"杜小姐莫非是在愚弄於我,自己的府上,再不熟得,那便是傻子了!\"
\"唉,嗬嗬,\"秋娘一聲嗤笑之後,便在眾人疑惑的現線裏,伸手一指天空,繼續諷刺道:\"有蛙於井,蚊蠅為食,抬頭觀天,是覺井口大小,隻笑天窄,竊自為喜,正如隻知家宅,卻不知天下事的人,目光短淺如斯,卻敢呱呱亂叫,阻攔有心觀天的智者,羞辱助人觀天的能人,你方才呼悲、呼痛,卻著實是個可恥、可恨之人!\"
這一番責罵,叫眾人愕然,尚沒從秋娘的話裏轉過來彎,卻覺得她說的是有道理。
\"你、侮辱我為蛙!\"但凡文人,必有傲骨,尤其是個別性情偏頗的,被人羞辱,怎能自製,戚中恩神色僵黑了片刻,遂怒聲道。
\"抱歉,是我謬了,\"他怒了,秋娘反倒冷靜下來,一本正經地搖頭道:\"謂你是蛙,便是羞了那一身青白的東西。\"
\"哈哈!\"當座的有人大笑出聲,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笑聲,很快便傳染了一片,席間氣氛就這麼奇怪地分成兩片,還在座的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而站在那裏要走的,都猶豫了起來,看看氣得咬牙切齒的戚中思,再看看那頭穩坐泰山麵無愧色的李淳,覺得先前之舉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