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李淳明天一早便要走,下午秋娘讓裴彤裴卉兩個去收拾東西,阿桑哥見原本是他該做的事被代勞,也樂得輕鬆。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李淳是個極愛幹淨的人,秋娘在詢問過他後,讓裴卉備了七套換洗的衣衫,多是選了深色又透氣的布料,中衣、靴子襪子全是昨日府裏內務才送來的嶄新物件,配著一應零碎,她特意挑了幾套質地好卻不起眼的。
李淳這次離京許日,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不說明白,秋娘也大致猜到,這沒準就是大兵書樓一案時叫皇帝回心轉意,李淳做出的交換。想明白這點,她便不當這是個輕鬆的差事,幾乎是叫裴彤把她在普沙羅(今麗江)城那一年積攢下來的\"家底\"都翻倒了出來。
\"這是守香散,夜裏若是外宿,便在門窗處撒上一些以防宵小。這是無憂露,在外膳食經口之前滴上兩滴,若是飯菜裏麵有濫毒,便會發紅,比銀針好用。\"將阿桑哥叫到跟前,一瓶一瓶指給他瞧,滿滿一個匣子藥瓶,高矮胖瘦,都在瓶身上糊了簽子。
\"......這小鎮魂丸還有清熱散、驅蟲丸、各種解毒丹你都識得,若是路上有個頭疼腦熱的小病也不要大意,這檀香盒裏的金創都是上品,我改了方子,若是磕著碰著,用藥酒洗了傷口再塗,三個時辰一回,結癡即可停藥。這紅木盒子裏放的也是金創,品質還要好一些。\"秋娘說的含蓄,眼神時不時飄到屋那頭正在寫東西的李淳,相信他也是有聽的。
\"還有這一瓶,\"秋娘小心翼翼地捏著一隻細頸瓶遞到阿桑哥麵前,慎重道,\"隨身放著,塞子擰好莫要撒了出來,若是遇上厲害的劫道人,就將瓶裏的藥粉用唾液淬在刀劍上,一點即可,慎用。\"她沒細說這瓶毒是有多厲害,但見阿桑哥謹慎地接過收進懷中,想必是意會。
最後她又擰開了一隻掌心大小的六角銀盒,露出裏麵七粒拇指頭粗細,通體雪白的藥丸,\"這是內傷藥,一次一粒,切記不可多服。\"
內傷藥最是難求,即便廣陵王府也尋不出,阿桑哥兩眼一亮,伸手接過,隻是聞了聞氣味,便敏銳地察覺到丹田隱有異動,心頭暗驚,知這必是什麼天材地寶製的,忍不住好奇道:
\"此藥可有名頭?\"
秋娘搖頭,\"這百回丹是我自擬的方子,外頭沒見,哪來名頭,\"想一想,又補了句,\"若論造價,這一粒所用的藥材可抵得上府裏一年的收入,你好生收著便是。\"
手一抖,阿桑哥趕忙將這盒子蓋上,也同樣收進懷裏,衝秋娘咧開一口白牙,\"王妃放心。屬下定當仔細服侍王爺,不出差錯。\"
秋娘看向李淳,正對上他抬頭望來的目光,輕笑一聲掩飾心底的擔憂,點頭道:\"出門在外,你們自己也當小心。\"
\"多謝王妃叮囑。\"阿桑哥樂嗬嗬地抱著藥匣去忙別的,這一通準備下來也到了晚膳時候。
吃過飯,洗漱後,屋裏的下人都被裴彤攆了出去,隻留秋娘和李淳兩個躺在床上,倒沒做旁的昵事,她偎在他肩頭說些瑣碎,憑他寬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撫著她背脊,直到睡去。
......
第二日,天還未亮,李淳便起身,秋娘打著哈欠,側了身子曲臂半枕耳側,眯縫著眼睛瞧他梳洗更衣,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話,從平藩館新改的夜宿製,到平藩錄成稿的幾卷上頭一些遣詞造句的小毛病,什麼都講,就是不談離別。
李淳折著袖口鬱金色的鑲邊,在床邊坐下,秋娘側趴在枕頭上,笑嗬嗬地伸手去撥拉他幹燥又修長的手指,讓他弄不好袖子上的褶紋,李淳幹脆捉住她搗亂的小手,看著她被枕頭壓扁走樣的小臉上,笑容裏藏不住的一點落寞和不舍。
\"事情辦完,我會盡快回來。\"
\"哦。\"
\"老實待在府裏。\"
\"嗯。\"
\"夜裏少看些書。\"
\"好。\"
\"我走了。\"鬆了她手,李淳起身。
\"......\"秋娘鼻子一酸,一手趕忙扯住他衣袖往回拉,\"若是我沒受傷,是不是這趟就同你一起去了,我記得你說過等大兵書樓的案子結了,就帶我出去散心的,是不是?\"
李淳摸摸她毛絨絨的小腦袋,算是默認,這下可是讓秋娘大為惱火,又在心裏給白丹婷記上一筆,把這回兩人離別也算在她頭上。
\"你快走吧,莫叫外頭人等。\"明知不該遷怒,可還是悶得不想理他,一手捂著眼睛,一手衝他胡亂揮了揮。
見她使小性兒,李淳眼底有了笑意,心中不舍反被揮散,抓住她亂揮的小手,彎腰在她撅起的小嘴上啄了一下,低聲道,\"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