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承認她婚前大病那一場,被鄭厲送到仆固晃處,已然對鄭厲改觀,但這並不代表她就相信那個詭詐的男人,她娘被騙走過一回,她怎麼容許第二回。
大哥身死,二哥失蹤,她隻有杜氏一個親人,萬不能再失去。
母女倆各執己見,誰都不願意鬆口,午飯時,鄭厲一眼看出她們糾結,又見杜氏頻頻遞來求助目光,心中大為受用,麵上卻沉穩不顯,飯到一半,才遲遲開口道:\"秋娘,想必你娘已告知你,我們要南行。\"
\"我知道,我同王爺也要到揚州去,就不勞煩鄭叔相送了。\"秋娘抬手敲開鄭拾娘偷偷摸摸伸來的箸子,把那塊快要落在她碗中的啃過的骨頭打落,反手又將她最愛吃的一盤鹿肉扣進手邊的湯盆。
\"啊,別!\"鄭拾娘眼睜睜瞧著佳肴泡湯,狠狠瞪了秋娘一眼,哭喪著臉對向杜氏,\"娘您瞧她又欺負我。\"
杜氏為哄她,隻好讓人再去做一份來,鄭厲和秋娘則是隔著一張桌子暗鬥眼神。
\"嗬嗬,廣陵王要下江南?\"鄭厲笑嗬嗬道,\"那必是借了為你尋醫的由頭。\"
\"正是。\"秋娘打定主意不聽他花言巧語,但卻在他下一句話後,瞬間變得遲疑。
\"你是否想過,他還有別的事要辦,也許你娘與你同行,並不比與我同行方便多少。\"鄭厲若有所指地暗示秋娘,李淳此行興許危險,杜氏跟著她並不安全。
秋娘一下子就想到李淳身上未愈的傷勢,看看杜氏,又看看鄭厲,難以開口定奪,因她當真不知,李淳此行是否還有它意。
\"我知道,你許是怕我又將你娘偷偷帶走。\"
鄭厲很是體貼地自揭短處,緊接著攤手道,\"若你擔心的是這個,那大可放心,我可將拾玉留在長安,交給你廣陵王府看管,我總不至於連女兒都不要了吧。\"
秋娘一臉懷疑,不是她小瞧鄭拾娘的分量,而是鄭厲對杜氏執著之深,別說拾玉是他養女,即便是親生的女兒,怕也能丟了。
鄭拾娘並沒出聲反對,她心思擱在杜牧那裏,大概是樂得被留在長安,鄭厲看出秋娘眼中不信,並未多言,給她考慮的時間。
午飯過後,秋娘到底還是服了軟,同意讓鄭厲護送杜氏到揚州去,隻是又支開了杜氏,一通嚴詞厲色的警告,鄭厲滿口答應,也不在乎她態度差。
母女兩個說通,便又好在一處,中午躺在一張床上睡了午覺,聊到下午,廣陵王府來接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別。
看著馬車遠走,杜氏才同鄭厲一道默默回院,鄭厲不忍見她失落,在岔路口時停下,輕聲安撫道:\"嵐娘莫憂,等找到俊兒,你們母子三人便能團聚了。\"
......
剩下兩日,秋娘分別見了郭小鳳、封雅婷,還有墨瑩文社的一幹人等,該交待的都交待了,該叮囑的話沒少說,又各自贈了些藥丸物件,留下話說,告知劉安陸遇到難處時,可到廣陵王府找阿桑哥求助,這趟出門,阿桑哥並不隨行。
李淳花了三天時間,才將京中事務處理妥當,連同平藩錄一期稿件落成,隻等刻印,介時無需他在跟前,也能成文雕版,廣繪圖文。
宮中補給不利,廣陵王平藩館中自掏腰包斥資修編,大行其事。臨行之前,在李淳的屬意下,秋娘將杜東和劉念歲叫到跟前,清查了一遍府中賬務,包括來往禮贈收納,各地屯糧,山林田產等等。
廣陵王府的庫房之中,現銀兩萬,銅錢五百貫一箱錢,共有八十餘口,折合近大萬錢,貴票金子零碎,又有大萬之巨,加上秋娘才從白居易那裏收來五千,統共銀錢逾過十萬,另有布帛珠寶,珍玩字畫,大藏室,不可估價。
撥了整整十箱銅錢以備平藩館急用,秋娘另外給了齊錚一千兩貴票,明言請他幫忙留心館中動向,莫要在她離京之時,讓旁人攏了那一幹文人心去。
秋娘順道查檢了自已的嫁妝,進門時的三萬貫,除了那一箱價值萬兩的金子沒動,票子銀子還有銅錢,因前陣子大手大腳的賞賜連同恩施,已散去大千還在多,讓她在肉疼之餘,又不得不再出一筆五千,交由杜東保管,以便她外出期間,五柳藥行有什麼緊用。
這一下過去,她可是少了三分之一的私房,即便是廣陵王府中有大筆可用資金,李淳外麵又有她不知道的私庫,但李淳在各州各縣布網,耗資尤甚,她不願給他加負,又清楚自己再回京中之時,便是真正銷金之日,難免生出幾分迫切,盼那五柳藥行能在方航經營下,順利成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