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傅同意了這樁婚事,他的糾結其實隻有一個晚上。
因為這是最佳選擇。
娶了施敏,就有了對抗的資本。而如果拒絕,司馬茂一定會趁機發難,司馬傅現在手裏沒有什麼可以和他對抗的,他之前沒有謀反的心思,沒有準備,容不得他不答應。
他沒有再醉酒了,在答應了這樁婚事了之後,恢複了從前的模樣。
婚事很倉促,是在一月,四月。
施敏從孟河那頭來,被接到了郢都施明的府上。
這件婚事司馬茂非常重視,親自主持,笑的嘴都合不攏,楚人婚娶一般是一天的下午進行,別的新郎淩晨就要爬起來準備。而司馬傅睡到了家裏吹吹打打的時候,等到人催著說要去接新娘了,他才醒。
婚轎吹吹打打,穿紅服的接親人浩浩蕩蕩,長達兩公裏,新郎坐在紅馬駒上麵無表情。
那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婚事,他按著程序拜堂新娘被送入洞房,而後他在麵前應酬。
他喝醉了,醉在酒席上,然後模模糊糊的又睡了過去,還做了個夢。
那個夢也被展現在了猶卷麵前。
四月十五,那一天,她躲過妖界封鎖門,一直往外跑,跑到了凡界,然後被勻鬱給抓到了。
那天的逃跑居然完完整整的在司馬傅的夢裏呈現了出來。
他夢到了。
他夢到最真實的一切。
夢裏她吐出了一口,跪在雲頭,看著猶書,哽咽著說:“阿姐,你別拆散我們,我願意的,我雖然小,但是我都知道,我知道人類活著的時間短,以後我和傅傅在一起了,我要常常等著他。”
她哭的很厲害,表情又很倔強:“我知道你是怕這些,但我不怕的,以後就算是等著傅傅,我也願意的,我不會後悔,不和傅傅在一起,我會很難過。”
他的眉心皺成一團,狠狠擰著。
司馬傅醉倒在宴上,大家都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內幕都門兒清,於是也都不說什麼,司馬茂表情歡歡喜喜,比自己成親都開心。
司馬傅從夢裏醒來的時候,隻聽到了身邊的嘈雜,隨即他抬起了頭,雙眼茫然,也隻是那麼幾瞬,反應過來,他看向了旁邊的舊當,說:“扶我進屋坐會。”
他推口說身體不適,自己就被扶著進了房間。
外邊一片碧藍的天,施敏已經被接到了府上。
司馬傅進的是自己的臥房,不是什麼新房。
進了屋以後,他讓舊當退下了。
舊當自然乖順的就退了,出門時把門帶好了。
司馬傅這才呆呆的坐在了原地,他目光茫然,仿佛失了心魄一般,窗外白海棠飄落,他的眼珠印不出來這一片色澤,臉色發白。
猶卷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難受,細看,卻看到那慣常霸氣的男子眼裏竟潤了一層水珠,漆黑帶著孩子般的柔軟,是在楊瑜身上慣常能看到的東西。而在司馬傅身上卻鮮少顯露。
他慣常從懷裏掏出了那塊粉玉,掏出來的時候,以往水靈潤透到不行的玉卻變得粗糲,司馬傅低頭去看。
那已經不一塊玉了,那塊少見的粉玉裏麵的顏色光澤全部都退了去,變成了一塊青灰色的石頭,就像是河邊慣常見到的那種石頭,灰色的,帶著無數被河水洗刷的小洞。
萬物有靈,那塊玉已經感知到了一切,玉髓沒了,所以色彩就褪去了。
司馬傅顫巍巍的看著這塊玉變了顏色,雙眼死死的盯著,最終說:“所以你也不會原諒我,對不對?”
沒有誰回答他。
窗外吹吹打打,一派喜慶,而屋內確實一片寂靜。
司馬傅推門而出。
四月的海棠花如同下雪一樣簌簌落下。
這一院的海棠是司馬傅搬出宮外以後,從外麵移植回來的,布局酷似梨棠院。
那不是被風吹下來的,否則不是在半刻鍾的時間就落得和雪一樣厚。
好像什麼事情都因為感知到了這場感情的枯萎,在猶卷還沒有到來之際,就先一步凋零了。
司馬傅看著滿院的落花,呆立在原地,停了半刻說:“林與,你是不是回來了?”
他的那種眼神裏帶著憧憬希冀,背後又含著數不盡的苦楚。
還是沒有人答應他。他自己也笑了一下,看著虛無的空中,“所以,是夢?還是都是真的?”
那一天晚上的洞房花燭,司馬傅在婚房裏挑起了紅蓋頭,裏麵露出了施敏一張驚喜的臉,她這一天施了粉黛,美的像杏雨籠煙,又像玫瑰吐露。
她身上懷著身孕,所以肚子也大了。
司馬傅看了她一眼,沒了上一次兩人會麵時的激烈,他說:“你休息吧。”
轉身就要走。
施敏還是扯著他的衣袖,大概是之前被司馬傅打過,所以她的動作有些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