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想,應該沒壞他什麼事吧?那他是在不高興什麼?
蕭明徹還是沒有回答她。
就這麼,兩人俱是一動不動,各懷心事地沉默著,漸漸就有了睡意。
*****
蕭明徹又夢到自己站在雪地裏。
但眨眼之前,天地就由寒涼慘白變成了獵獵火紅。
像李鳳鳴那件繡著初雲雙頭鳳的外袍一樣紅。
熾烈而張狂,仿佛能焚盡所有冰冷,讓他周身暖洋洋。
身後又傳來李鳳鳴那帶笑的聲音:蕭明徹,我說我會幫你,你信嗎?
蕭明徹心中有兩個聲音在鼓噪爭吵,一個說“信”,一個說“不信”,許久都無定論。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帶著遲疑的試探,緩緩回頭。
他看到李鳳鳴裹著火狐裘大氅站在樹下的側影。
她盈盈抬眸,笑靨如花——
在她對麵三五步遠的位置,站著他的皇兄,大齊太子蕭明宣。
太子是國之儲君,地位天然比其餘皇嗣高半頭。
縱有恒王那般強勁的對手,蕭明宣在明麵上依然能輕易享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蕭明徹需要一次次用自己為賭注,才有可能換得些不起眼的機會。
例如,他需要晉親王,才能穩固自己在朝中那微不足道的地位,以保障自己將來有些許活下去的籌碼。
所以他得接受和親聯姻。
又例如,他需要在今年的“夏望取士”中爭取選才機會,才能逐漸豐滿羽翼,結束在雍京城內單打獨鬥的局麵。
所以他得幫父皇頂下廉貞的事,平白挨錢寶念一頓毒打。
但太子蕭明宣不必費太多心力,不必用任何笨拙的法子,不必讓自己陷入狼狽難堪的境地,就可以得到一切機會的優先權,就會有能人誌士源源不絕蜂擁至他門下投效。
齊魏聯姻最初是太子推動,齊國這邊的聯姻人選原本也是他。
這件事,蕭明徹不確定李鳳鳴是否知曉。
若讓人在蕭明徹和蕭明宣中做選擇,好像,是個人都會更願意選擇後者。
夢裏的蕭明徹發不出聲音。
其實他很想說,李鳳鳴,今日多謝你來護我。
雖然,你大概不是真的為我而來。或者應該說,不單隻為我而來。
*****
翌日清晨,李鳳鳴揉著眼睛坐起,一扭頭就看到蕭明徹那張明顯沒睡好的臉。
“淮王殿下,你冷冷瞪我的樣子可真刺眼,”李鳳鳴軟軟嘟囔,“昨夜沒睡好?我吵著你了?”
因他倆拒絕留人在寢房值夜,這些日子兩人越發熟了,在寢房裏的言行就一天比一天更少拘束。
蕭明徹掀被下床,不冷不熱地道:“你一晚上翻身越界五次。”
且五次越界都在“動手動腳”。不是手搭上他的腰,就是腿貼著他的腿。
李鳳鳴倒不認為他在唬人,於是薅著淩亂長發想了想,尷尬嘀咕:“好像做了個挺激烈的夢,但想不起是什麼了。”
她稍頓,抬頭看向蕭明徹隱有不悅的背影。
“實在對不住。我平常睡覺都很規矩,你知道的。”
“嗯。”蕭明徹轉身取衣衫去了。
許多人在沒睡好時脾氣都大,李鳳鳴自覺昨夜擾了他好夢,再想想自己還得找他借用淮王府名下可靠工坊,便和軟賠笑。
“你再忍小半個月,等下月初回到淮王府,我們就可以分房睡了。”
她是誠意寬慰,想讓他心情好些。
但她沒看到蕭明徹聞言僵在了櫃前,更不會知道……
他心情更糟了。
雖然,他也不懂自己在不高興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