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就著她的手,低頭抿了一口!
在私下裏,李鳳鳴喝水有個小動作,被淳於黛提醒許多次都改不了——
她說話時會將杯子捧在掌心轉來轉去。
這杯子是她才喝過的。
她今日未著脂粉,自也就未點口脂,這便讓人無法分辨,蕭明徹的唇抿到的那處杯沿,是不是……
李鳳鳴覺得,書房裏好似瞬間升溫,比方才更熱了。
“我遞杯子,隻是想讓你聞聞這氣味,”她麵無表情,聲音木然,“沒要喂你。”
“哦,”蕭明徹略低下了頭,“別靠我這麼近。”
天曉得他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他又嚐不出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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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著那口茶,整個下午兩人都尷尷尬尬,幾乎沒說過話。
但李鳳鳴言出必行,還是讓淳於黛將帳中香換成了安神的那種。
入夜,蕭明徹躺在帳中,反反複複閉目、睜眼,說不出心中是煩躁還是……別的什麼燥。
雖因小時的一些遭遇,他口中不太能辨別五味,但嗅覺倒還靈敏。
此刻鼻端縈繞著淡淡果香,仿佛掛在枝頭的櫻桃果,甜中帶點微酸,還沾著晨露甘冽。
這種氣味,與下午書房裏那杯山楂烏梅茶近似,卻又不太像。
蕭明徹輕輕翻了個身,麵朝外改成側臥的姿態。
可帳中到處漂浮著這味安神香的氣息,任他朝哪邊睡都避無可避。
他瞪著黑暗中的帳幔,腦中閃現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或許,白日裏那杯山楂烏梅茶的氣味,比這帳中香要好些。
至於好在哪裏,他翻身好幾回都沒想明白。
“這是床,不是油鍋。”被吵到半醒的李鳳鳴忿忿嘟囔。
蕭明徹微驚,沒有再動。
身後的李鳳鳴卻困嗓含恨,口齒不清地補上警告。
“再像條煎魚似的翻來覆去,信不信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睡不成?哼。”
撂下這含義不明的警告後,李鳳鳴的氣息漸又平穩綿甜了。
蕭明徹閉上眼,卻更睡不著了。
哼什麼?大婚之前誰還沒學過點該學的?以為就你有一百種法子讓人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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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年是閏四月,到了下一個四月初二,蕭明徹在行宮的禁足就結束了。
眼下太皇太後除了有時腦子糊塗些,身子骨比起冬日裏倒是大好。
既蕭明徹要回淮王府,李鳳鳴在行宮的侍疾自然也結束了。
誰都以為老太太定舍不得放李鳳鳴走。
哪知老太太非但沒挽留,還樂嗬嗬攆人:“回府去好好過,無事就不必勤往我這裏跑。”
“太奶奶,您怎麼還翻臉不認人了?”李鳳鳴逗她,“早前您不是經常說很喜歡有我作伴嗎?”
太皇太後拍著她的手背,語重心長地叮嚀:“如今你丈夫都回京了,你自該以他為重。下次你再來看我,最好是抱著個大胖小子。”
在齊人風俗裏,女子婚後就該事事以丈夫為先,沒人在意她本人想做什麼、能做什麼。
而且,若有孕生子,那也得是個“大胖小子”才真算喜事。
這種話,若說給尋常齊國新婦聽,多半會羞澀赧然,並將之當做是老人家的祝福。
但李鳳鳴聽著就有些刺耳。
不過,她沒和個糊塗老太太爭執對錯,也沒答應,隻乖巧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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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淮王府已近日暮。
李鳳鳴自大婚翌日離府前往滴翠山行宮,至今已過去半年。
當初她就沒來得及熟悉這座府邸,時隔半年再回來,更是看哪兒都陌生。
路上她還在和淳於黛、辛茴嘀咕,不知該如何對管事薑叔提出“要與蕭明徹分房住”的要求,才不會讓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