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了必敗的位置上,有什麼資格跟我談論輸贏?”平宗笑起來,看著她的目光中隻有不屑。
“我敗了不過一死,你敗了就是要整個國家為你陪葬,這個局我願意賭。”她仍然氣定神閑,對他的冷漠微笑以對。平宗有瞬間的恍惚,仿佛這微笑不再若以往那般飄渺,變得真切了起來。但那隻是一時的眼花罷了,她的笑意依舊充滿了譏諷的意味。
他輕蔑地說出兩個字來:“做夢!”說完便轉身向外走。這間有她的房間已經令他無法再忍受下去。她的平靜讓他自覺自己的驚怒震撼仿佛一個可笑的笑話。她是如此的殫精竭慮想要將自己置於死地,他卻一次又一次對她的所作所為鼓掌叫好。平宗覺得這個世界變得無比可笑,他走進這間暗室的時候還以她的保護者身份自居,離開時已經是她的仇人。
她原來這樣恨著他。
這個認知是所有的陰謀利用反目背叛中,最令他心痛的一個。平宗顧不得去想原因,隻是知道當豺狼視你為仇敵,你卻將它當夥伴的時候,必然結果就是遭到噬咬,他身上的疤痕還在,沒想到又一次陷入了同樣的危險之中。
推開門的時候,暗風不知從何處而來,將火焰扯動著嘩啦啦地猛烈跳動,火舌不約而同地向鐵籠的方向卷去。葉初雪輕聲驚呼,向後退了一步,退到鐵籠的中央,遠遠看著他走出門去,突然忍不住叫住他:“你等一下!”
平宗本不想理她,隻是聽見了她之前的驚呼,強忍著沒有回頭,聽到這一聲似乎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停下腳步的理由。他回頭看著她,想看她還有什麼有毒的話要說出來。
果然,她從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落下風。她說:“你別死在平宸手下,我還要親手報仇。我的仇,從來都要親手報。”
他像是聽見最好笑的笑話,大笑著轉身出去。
外麵天色已經全黑。漫天星光如雨,蕭疏地落在頭頂。平宗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氣,匆匆向外走。
出了門才發現佛堂外的院子裏已經站滿了人。眾人見他神色不對,期期艾艾不敢過來。平宗沒好氣地點名:“焉賚!”
焉賚蹭過來,他還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已經決裂,為難地說:“是葉娘子自己要住那裏的,說是將軍你遲早還是會把她關進去。”
“說的沒錯。”平宗冷冷地說,“鑰匙在哪裏?”
焉賚從懷中掏出一枚黃銅鑰匙:“那我要不要現在去把她放出來?”
“放出來做什麼?”平宗反問,見焉賚無措,給出一條明路來:“把鑰匙扔了。”
焉賚一驚:“扔……扔了?扔哪兒?”
平宗突然發怒:“還用我教麼?湖裏,破冰扔進去,保證永遠不會有人找到。”
焉賚猶自沒有看臉色,怔然問:“那不就打不開鎖了嗎?”
“那就把她關一萬年!”平宗沉著臉往外走,一邊吩咐:“有事情要說的跟我來。”
眾人於是紛紛跟上他急速的腳步,剛剛走了沒兩步,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連串劈啪的爆竹之聲。
火藥塞入長竹竿的頭上點燃,竹爆平安,火星四濺,眼前一時無比絢爛,火光竟然掩蓋住了星光。
平宗詫異地看了會兒,才恍然想起至正七年已經過完了。
身邊一個屬官上來彙報:“樂川王選定了大統做新年號。”
“大統?”平宗念著這兩個尋常不過卻又被寄予了幾代人夢想的字,看著遠處夜色裏星星點點綻放的爆竹火光,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