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任曾經對某個少年過“段白除了妹妹,沒有其他家人”,事實上這句話並不準確,因為段白還有一個兒子,正是他段任。
但段任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做段白的兒子。
他辜負了父親對他的期望,當年段白不顧董事會的反對,一意孤行讓他參加“神器計劃”,他卻因為心急失誤導致項目失敗,開發組和段白耗費了十幾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而他之所以心急,之所以無法冷靜下來沉澱自己,卻是因為他一直想著超越段白。
他隻是厭煩了被視作段白的兒子,他隻是渴望人們在提到他們父子的時候,的是“你看那老頭是段任的父親”,而不是“虎父無犬子啊,這少年不愧是段白的兒子。”,他隻是急於證明自己,急於超越自己的父親。
可因為這樣自私的想法,卻讓無私的父親飽受質疑,差點因為“神器計劃”的失敗而引咎辭職。
他痛苦,內疚,甚至一度憎恨自己。
段任認為自己不配當段白的兒子,整整十年,他沒有再叫過那個有著寬厚臂膀的男人一聲“父親”。
“父親......”
但發乎本能地,當聽見那道渾厚聲音,被歲月摩挲過留下了斑駁的痕跡,段任終於無法控製不斷洶湧而來的複雜情緒。
倔強像是汪洋裏的孤舟,被浪濤拍打著,忍受忍受再忍受,終究敵不過那一滴浪花落在嘴唇上的微涼。
他不該打這通電話,可他卻打了。
他不該叫那人父親,可他卻叫了。
“嗯。”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許久,最後輕輕的“嗯”了一聲,那道一向沉穩的聲音依稀有些許的顫抖。
段任深吸一口氣,開始低聲訴關於少女的事情,他的腦子早已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自己了什麼,毫無邏輯又各種重複的話從他嘴裏出,一件簡單的事情,硬是了五分鍾。
電話那頭沒有出聲打斷,隻是沉默地聽著,直到段任話音落下,才開口道:“好,你帶她來見我。”
段白答應的很幹脆,並沒有問段任口中的少女為什麼找他。
段任卻注意到自己的父親的是“帶”,而不是“讓”,心髒被狠狠揪了一下。
兩人忽然同時陷入了沉默,似是多年不曾寒暄的父子沒有了相談甚歡的話題。
但不約而同的,明明已經無話可,父子二人卻都沒有掛掉電話。
呼吸聲仿佛代替了所有的問候,寒暄和關懷。
時間滴答滴答流逝,比以往都要緩慢,卻也比以往都要湍急,段任既怕父親掛了電話,又不知道該些什麼。
率先開口的終究還是父親,他忽然道:“你這些年獨自一人秘密開發神器的事情,我都知道。”
段任微微一怔,“我......”
“我知道。”
段白柔聲道:“孩子,你這些年吃的苦,為父全都知道。你長大了,成熟了,懂得隱忍,學會一個人承擔責任,明白了證明自己十年不晚的道理,我作為一個父親,是欣慰的,但也是心疼的。我沒辦法勸你停手,因為你是正確的,但我也不能支持你這麼做,因為那是一條注定傷痕累累的路,如果你的母親還活著,她哪舍得讓你受這種委屈?”
段任眼眶一紅,“父親,我......”
“孩子,如果你是為了彌補當年犯下的錯誤而開發神器,我會勸你放棄,但如果你是為了尊嚴,為了理想,為了證明自己,那麼,我會——去吧,無視那些世俗的目光,不要在意那些以‘失望’為理由強加於你的罪責,更不需要顧慮你的父親到底賦予了自己的兒子怎樣的期望,你隻需要做你自己,朝著你朝思暮想的目標筆直前進,累了就休息,倦了就停下,去的失敗,為理想而活的男人,沒有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