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王彪之道:“桓將軍來得頗急,隻領了三萬水卒便匆匆前來,莫非敢悖於王事焉?”
意思是桓溫隻帶了三萬水軍,僅憑這些人,難道就敢不聽命令,和王室作對,搞叛亂嗎?
郗超聞言,笑道:“若不然,今日會稽王府之中,諸公又何必愁眉苦臉,一籌莫展?”
王彪之道:“會稽王仁厚,不欲同室操戈耳!”
“如此,則勸和之,又有什麼兩樣?”王坦之詢問。
“這……”王彪之啞口無言。
確實,你王彪之自己口口聲聲料定桓溫不敢在這個時候造反,卻又不肯承認自己心裏害怕,還這是會稽王司馬昱不想和桓溫翻臉,那郗超這個時候提出來勸和,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王坦之算是明白了郗超的意思,或許確實是西府伐秦失利,巴蜀又有李氏餘孽作亂,而且桓溫聽皇帝病重便倉促趕來建康,來不及調集兵馬,隻帶了三萬水師前來,所以不敢在這個時候和朝廷鬧翻,公然造反,故而郗超才會主動提出勸和的主意。
既然知道了郗超是怎麼想的,那王坦之便心安了,他站起來身拱手道:“某先行一步,告辭!”
王彪之的菜肴,王坦之是一下筷子都沒動,至於美酒,也隻是淺嚐輒止,意思一下。
他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著他與王彪之之間的互相看不上眼。
其實起來,王坦之父子,並沒有看不上王彪之、王羲之兄弟的意思。
人家出身琅琊王氏,永嘉南渡之後王氏兄弟一場宴會,便奠定了東晉王朝,功勞莫大,連皇室司馬氏都對他們非常尊敬,你太陽王氏雖然也是望族,但確實比不上人家。
這一點,做父親的王述也好,做兒子的王坦之也好,都是打心底承認的。
可是,王羲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看不上王述,這王述平時也沒招惹他,不就是朝廷封給王述的官比你王羲之的要大,正好是你的頂頭上司嗎?
你王羲之自詡琅琊王氏弟子,又是當代書聖,名震江左,就這樣欺負人?
後來,王彪之更是,因為王羲之的喜好,就當著王述的麵在會稽王司馬昱麵前貶低他的兒子王坦之,今又想讓王坦之一個人去勸桓溫,這樣的居心,實在是太壞太壞。
於是王坦之覺得,兩家的矛盾至此,已經可以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所以,王坦之一刻也不想在王彪之的府上多呆。
王坦之走後,郗超便也告辭。
出了王彪之的第宅,郗超追上王坦之的車駕,喚道:“文度且慢!”
王坦之讓仆人停住牛車,探出頭來問道:“嘉賓可是有事?”
沒有外人在場,郗超又喚他的表字,王坦之自然如此回應。隻是換了個稱呼,二人之間的對話便親近了不少,隻聽見郗超朗聲笑道:“文度,有一件事情,正要請教!”
“不敢當!”王坦之看了看街道,道:“此處離我府中較近,不如嘉賓移駕寒舍,你我長談如何?”
“正有此意!”
兩架牛車,停在了王坦子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