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公主傾國(1 / 2)

精致的華服,貴重的珠寶……十四歲的薑清歌將這些象征身份的物件兒一一除下,柔軟的嗓音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父皇,還記得少時您帶著兒臣在禦園裏看花兒,每每見了那些開得格外豔麗的,您總是要忍不住歎息一番。那時兒臣不懂,為何您要去惋惜那些最耀眼奪目的花朵,他們明明就是在綻放最好的風華,是百花中最美的存在。”

“兒臣一直記得當時父皇的那些話。世上萬物盛極必衰,沒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逃脫這個自然賦予的準則。那花開的最盛時,就是她要落土碾為泥的時候。”

剝落了華服的清歌一身白衫,清素優雅,將一室昏暗照出了幾道光華。

她膝行上前,絲綢的緞子刮過平滑而又冰涼的玉石地磚,勾毛了緞麵。

“薑氏李朝沉浮了幾百年,也曾到達過鼎盛,隻是,世事都有規律,太過荼靡,終將迎來衰敗。父皇,這不是你一早就知道的嗎?”

薑鏈頹唐的倚著石階緩緩坐下,刻玉鑲金的石階硌的人生疼。

他抬眼望了望赤燭長燃的金鑾殿,紅柱金龍,張牙舞爪的盤旋在屋頂之上,瞪著南珠做的雙眼,白茫茫的瞧著自己,空洞的近乎恐懼。

蒼老這種東西,原來真的是不期而至,大廈忽傾,奈何力不從心。

“孤知道,這李朝早晚會有那麼一,隻是沒想過,最後,他是亡在了孤的手上。這些年,孤夙興夜寐,不可謂不用心,再無功勞總有苦勞。但或許在這黎民眼裏,孤不過是一個軟弱可欺的老好人。縱著一幫臣子貪汙受賄,結黨營私。將這大好江山生生蛀出了一個又一個深可見骨的血洞來。”

“長明河決堤,那樣的大事,孤作為皇帝,下之主,竟是最後一個知曉的。他們這群人,哦不,他們不是人,堤壩毀了,他們怕人責罰,竟能想出拿活生生的人去填堵這樣的法子。哪裏還配稱作是人。孤的手下,養著的都是一群怪物。殺人不見血,吃人不放鹽……”

薑鏈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畫麵,一把拽了女兒的手,近乎喃喃道:“清歌,你,孤的手下養了這麼一幫怪物,那孤呢?或者,孤就是這群怪物的頭頭。所以,所以那叛軍才要打著替行道的名頭來除掉孤,是嗎?”

他的語氣慌亂而恐懼,花白的頭發從赤金冠子裏跑了出來,看著狼狽而無助。

“父皇……”清歌軟糯的語調帶著安撫的能力,將因為挫敗而思緒混亂的薑鏈安撫了下來。

她輕輕的伏在被抽了生氣的皇帝膝蓋上,細語柔聲換了稱呼道:“爹爹,這一切,不都是您的錯。你溫柔良善,胸懷下。”

隻是這樣的性子,並不適合在這泥濘成沼澤的澧朝當皇帝。

清歌起身,提薑鏈解了發髻,細細梳理,心內也是唏噓。

她年歲尚,可也瞧清楚了如今的局勢。

謝承的隊伍還在遠處,但眼下這百姓的心是向著他的,若是一直這般下去,他要打到皇城,奪下這江山也不過數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