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得了任務,自然不能日日在言書跟前晃悠,可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自己整日裏上山下河的亂竄,悉心準備的一日三餐卻還是能按時出現在言書桌前。
“我才剛去溪邊找東西,可巧就見了這蝦,一隻隻活蹦亂跳的很有精神,便打了一些回來給你剁了做蝦蓉。”元夕抱著一個陶瓷罐子,割了手指往裏頭滴血:“得虧這裏的山坳內有泉水,要不然也得不了這尾赤羽晴蛾,我先那血把它喂了,等血肉融合後再將它喂給大些的毒物,累積個三四層,也就得了。”
他的津津有味,言書有些意外:“從前起毒來,你總是臉紅脖子粗的,可上回你就心心念念的給我製毒,這回似乎也不抵觸。元夕,你有沒有覺得自己似乎不一樣了。”
這話別人問的,言書不成。
那一位忍不住拿眼斜他,為他這明知故問不痛快起來:“左右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毒子,慈善與我又有什麼關係。玉璃,我可告訴你了,這藥下去,死的隻會比活的更多些,你要考慮清楚才是。”
上回他自作主張的給留守的人發銀錢,聽莫北那叫先斬後奏,是一種不大妥當的行為,若皇家或者朝廷追究起來,可是一項不的罪名。
如果上次他是自我折損,上頭不便計較,那這回呢?
“玉璃,便是你想草菅人命,也得找個靠山吧。到底你就是個掌櫃,頂那罵名做什麼?”
頂罵名?言書失笑,感情在這子眼裏,自己所做的事,將要犯的罪,是幾聲罵名就能抵消的?
想當初,太傅以一己之力排除眾議,用太傅的名義,替謝韻把封城這道旨意下達出去,也不知他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想什麼呢?”元夕舉著手指,在他麵前晃了晃道:“左右已經破了口子,要不然委屈你就這麼吸一口?”
言書:“……”
或者,從他內心深處來,也許有那麼一兩刻也是真心羨慕謝韻的。
韶華的病情惡化的很快,就像他得病那般,有種不出來的異樣。
挨到第七日時,就連康太醫也再想不出任何延緩的法子,隻能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著黑紫色的汙血,整個人也越發單薄,像是破敗的紙鷂一般,被風一吹就能散去。
宛芳日夜不離的守在那兒,倒也沒瞧不出什麼異常,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隻是一步都不曾離開,隻一雙眼,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韶華,生怕一錯神,再看就是永別。
她不睡,煙嵐也不敢走遠,在一步之遙的地界安安靜靜的守著,端茶遞水,沒有半絲錯漏。
旁人看著,大約會覺得他如常般沉穩,隻有親近如許漸吉之流,才能發覺,這位從無差錯的侍從,在擰毛巾的時候浸濕了衣袖,在倒水的時候滿溢了茶盞,在吃飯的時候挑落了麵條……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周遭的一切,似乎糟的不能再糟了。
言家出來的幾個人,宛芳不愛話,煙嵐不輕易話,韶華倒是個熱鬧性子,可眼下也不了話,一屋子沉悶,仿佛連空氣都跟著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