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書如今的處境微妙且尷尬,皇上既想著用他又小心翼翼的防他,做事遠不如從前便利,更別說在這個時候提議處置皇親國戚了,更何況言書自己與康王爺也沒什麼大的恩怨,除卻銀堂那一筆。
銀堂前堂主傅吟霜一生所累不過一個有妻室的負心男人,而這男人,正是在康王府裏頭做小幅低數十年,輕聲細語不敢駁斥王妃一句的沈歇。
向安落敗,向家也搬離了皇城,康王妃的依仗也大不如前,按說這該是王爺翻身的時候,可在人前,沈歇對這素來囂張跋扈的妻子還是處處禮待,沒有半點輕視冷落之意,哪怕他對這位妻子從沒有半分愛慕憐惜之情,這份涵養不得不叫人佩服。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似溫文爾雅的人,卻在口口聲聲的訴說著自己的傾慕與歉意後毫不遲疑的將一把匕首刺進了傅琴的胸口……
愛而不得,死無全屍。
秦斂穩了穩情緒,重又將那筆撿了起來,默了不過一瞬後,道:“閣主,您其實不必如此。”
逝者已逝,又是戴罪之身,何必要費這精神冒這險去替她抱不平?
言書淡然道:“傅堂主的死是我下的決定,也是我用計引著她去了康王府,對於這些我並不覺得後悔。犯過的錯不是一句對不起或者知錯了就能有所挽回的。況且,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你。”
秦斂看似內斂沉穩,可年輕時在感情一事上遠比他的哥哥更衝動些。
雖說兩人漸行漸遠,但在他心裏定然存了要為傅琴向康王府討回公道的念頭,一直按耐,不過就是為了言書為了七寶閣罷了。
言書道:“秦叔,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喜歡留些未完的事情去叫別人為難。如今我要走了,沒有約束,想也知道您會作何選擇。這些年,您在七寶閣用盡心力,雖不說出生入死,卻也算得上嘔心瀝血,我若連這點都體會不到,不說過不過得去了,但我爹在下頭八成也不能饒了我。”
秦斂低了頭,輕易不願漏了情緒,隔了半晌後,終是點了點頭,道了聲:“唉。”
言書要走已是定局,也不說為誰,隻是繼續留在這兒或者就成了死棋,秦斂心知留他不住,也不強求,隻是道:“閣主既要走,我自也是要跟去的。如今七寶閣已經被洗底,我再待著也隻是礙事罷了。”
單看謝韻就知道,新主不見得會喜歡他這樣的老臣,再者來說,如今暗樁已經被皇帝接手,自己這樣知根知底的人留在這兒或者還會成為上頭的眼中釘肉中刺。
最重要的是,言書要遠赴祁國,這裏頭的艱險不用細說也能分辯,前路漫漫加上君心難測,不管從哪兒來說,秦斂都放心不下。
與其牽掛,倒不如一處跟了去更叫人心安。
元夕偷偷的去瞧言書的神情,很有幾分調侃,似是在說,怎麼樣,我猜著了吧,這秦叔十之八九是不願離了你孤身在這兒。
秦斂不知他們昨晚的對話,低著頭也沒瞧見元夕的臉色,隻顧自己道:“您若獨自過去,雖有墨輕騎暗中護衛,可明麵上總是少人照顧。元夕和宛芳還有煙雨都還年輕,不見得處處便宜,總還是需要個老人在身邊的。我若不去,老楚八成也是要跟去的。他是有家室的人,拖家帶口數十人,行動總有累贅。反不若我孤身一個。如今吟霜的事兒也了了,我也算是真正的無牽無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