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九 夜(二)(1 / 2)

路上景致錯落,因著晚上,整塊整塊青岡岩就著星點鵝卵石鋪就的石徑路上,沿道兩邊有序的點著明瓦油燈,離地不過一寸,由蓮花樣的灑金鉤子挑著,底座似乎是一隻隻玉石刻成的白兔子,很有幾分野趣。

往上,另有數盞明燈,或墜在樹丫上頭,或擱在假山石上,零星錯落,卻又有序好看,讓人一瞧就能覺著這宅子的主人是個極有情調卻又很重規矩的人。

言書一路往前,並不曾對這美景多瞧一眼,不過片刻就入了正殿。

待的坐定後,也不寒暄,隻朝秦斂點了點頭,後者退了出去,不多時又折了回來,後頭還跟著一個人。

屋子原本亮堂,可來人一身黑布從頭裹到了腳,半絲皮膚都沒有露在外頭,叫人瞧不出他究竟是誰。

言書端坐其上,看著黑衣人站的顫顫巍巍,卻任自筆直不肯屈服的模樣不由好笑,道:“康王爺從來能屈能伸,怎的到了如今反而跟我表演起風骨來了?”

這話說的刻薄譏諷,落在來人耳裏像是鋼刀錯過一般難忍,籠在黑暗裏頭的臉龐微微顫了顫,終是露了真容。

一路風霜奔波,也叫這位從來養尊處優的王爺顯出疲態來,隻一雙眼,不見了素日的諂媚奉承,反透出十分陰毒,配著一張瘦脫了相的臉,讓人更覺尖酸。

“言公子好手段。”

既露鋒芒,又是這樣劍拔弩張的局麵,再示弱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沈歇素來是個見風使舵的好手,可一來眼下不是服軟就能解得局,二來年紀地位擺在那兒,所以他幹脆收了謹小慎微的外殼,換上了正真的麵目。

“能屈能伸不過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法子,眼下既然用不得了,又何必再擺在臉上呢?”

言書笑了笑,不知為何看了秦斂一眼,才道:“看來這一路奔波,王爺雖有疲累,卻也沒吃什麼了不起的苦頭,或者也是因為這樣,倒叫你忘了,保護自己這種事情,不論何時都不能有絲毫鬆懈才是。”

傅琴之死,秦斂對這康王爺也算是狠毒了,言書既將人交到了他手上,也算默許他動用私刑,不想一路過來,秦斂竟能隱忍不發,這份忠心,既在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預料之外。

生而為人,若是沒有半點私心私欲,說起來,也是叫人唏噓。

秦斂垂手肅立,還是那樣恭敬的眉眼。

似乎對他們這一輩人來說,所謂忠義與其說是本心,不如說是本能,或者說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信仰。

沈歇知他所言,意為如何,也明白自己今時今日也算自作自受,可到底有些摸不透。

“我今日既落在你的手裏,十之八九也有小皇帝從中相幫的原由。”他立在那兒,麵色陰沉:“隻是我不明白,現下的局勢,就算謝韻要除我,也斷不會是這種時刻,怎麼他就肯依了你,自斷我這還有餘用的臂膀?”

沈歇自知,那個不同姓卻同宗的侄子很有幾分心胸,否則也不會在看破自己野心的時候還能言笑晏晏的沉下心思來與虎謀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