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最近很有些力不從心,除卻推行新政的疲乏外,更有老臣或其家眷,三不五時哆哆嗦嗦的衝著自己或者太後嘮嘮叨叨哭哭啼啼。
還有那些因為不服新政帶頭挑事的臣子,莫名其妙接二連三的出事,也有溺斃的也有墜馬的,更有自花街柳巷出來後醉死在路邊的。
接二連三的喪儀,每一場他都要去哭天抹淚仿若失了得力膀臂,天要塌了一般。
他雖年輕,可戲演多了,多少還是會覺得疲累。
寢殿裏頭的龍涎香分外濃重,隱隱還摻了一些安魂凝神的香料。
向安死了,言書也走了,那些原本不用他費心的事兒,如今都要他出手料理。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曾叫自己忌憚最後卻一一敗在自己手上的人,總是會不經意的出現在夢裏,攪得自己不得安寧。
“皇上,陳太醫來了。”小水輕飄飄的走進來,沒有一絲聲響。
康太醫離宮後,謝韻的專屬太醫就有這位陳姓太醫接替了,日日把著平安脈,漸漸成了皇上身邊不可或缺的人物。
“皇上。”
屋子裏頭並不敞亮,黑沉沉的看不清容貌,隻是聽著聲音極為年輕,倒符合皇帝最近的用人習慣。
外人或者不解,放著那麼些經驗老道的太醫不用,皇上偏挑了這麼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
世人都隻看外貌,哪裏會知道這才二十出頭的毛小子,自幼就被康長海帶在身邊,是太醫院院首的關門弟子,更是將自己的一身醫術傾囊傳授,要說起來,大約就是一個從醫書裏頭鑽出來的藥材罐子。
“之航,來了?”謝韻斜靠在那兒,一手支著腦袋,並不太講究儀態:“近日用了你配的這香,夜間倒覺得好了許多。”
陳太醫本名陳彤,字之航,年方二十七,性子沉靜溫和,除卻探討醫術外,並不大愛說話。
聽得皇上誇張,也不居功,隻是淡然:“皇上龍體本就無恙,不過是政事繁忙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如今有這安息香也不過就是為了舒緩心緒,若是症狀緩解,早晚還是得把這香撤了才是。”
都說是藥三分毒,用久了難免會有依賴,對一個帝王來說,任何一種依賴都是危險。
祖上規矩,不論是禦膳房的貢菜,還是敬事房的綠頭牌,同一張名帖都不能連續被翻三次。
事不過三,為的就是截了這種慣性,以防旁人窺見帝王的偏愛,為他們的意圖不軌找到可乘之機。
謝韻點頭,說實話,他很愛聽這樣的規勸,公正公開,不帶一點私心,也不用擔心他用醫術來拿捏自己。
這個人,叫皇帝放心的很。
請過平安脈後,陳彤照例沒有多話,隻是將安息香的配方重新又調節了些許,交給跟隨來的小廝,自己疊手端坐在那兒,等著皇上的吩咐。
謝韻今兒,倒還真沒什麼要交代,隻是心裏有些話,不知道該如何去排解,偏生陳彤撞了上來,又是那樣沉默寡言的性子,用作傾訴,再適合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