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漸吉的注視下,言書緩緩上前,伸手替躺在病床上的李集掖了掖被角,廣袖下頭繡在黑色束袖上的騰蛇在光線的照耀下仿佛要活過來一般,極為不祥的將李集的臉襯出一片陰霾。
“為著虞山鎮下的那座言子墓,李家世世代代活的都不算容易,所以我父親在時,總是告訴我,但凡遇見李家的孩子,能忍就要忍著,能護就要護著。”言書的聲音柔柔的,落在人耳裏,倒像是在說什麼情話一般:“自你出現後,幾番為難,多次陷害,我因記著家父的教誨,先祖的人情,都不予理會,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了。”
從外頭回來到現在,李集便一直昏迷不醒,出氣多進氣少的,旁人看著隻覺得他隨時都會斃命。
所以,言書此刻對著他這般喃喃低語,難免有些詭異。
許漸吉才剛闖了禍,如今也不敢如何,隻低聲道:“主子,他昏迷著呢,您便是大聲喊,他也是聽不到的。”
“是嗎?”言書道,掖被子的手轉而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看這模樣倒還真是快死了。”
說完似是覺得好笑,轉身對許漸吉道:“這毒你一時半會兒大約是解不掉了,這倒也怪不得你。這世上什麼人都好救,唯獨自尋死路之人,即便能救也隻會覺得浪費時間罷了,元夕……”
“唉。”被喚的人早有準備,把玩從宮裏頭淘換來的匕首,吊兒郎當的上前,小皮靴在磚地上頭踢踏有聲,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兒上,紮的人格外難受。
許漸吉皺著眉,有些意外的看著這兩人。
他對自己的醫術雖不能說百分百自信,九十幾分還是有的,這李集的傷和毒都不是作偽,危在旦夕也是實情,至於這昏迷自然也是真的。
不說旁的,隻他才剛紮的那幾針,單一處都是能叫人失聲尖叫的,更何況這樣幾十針?
可李集呢?挨了這些後,除了身體自然反饋的輕微顫動外,便是連手指都沒有區一下,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假裝的。
但顯然,言書起疑了。
他許大夫可不是什麼剛愎自用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吸納百家之長。
眼前這個小子,雖說不大懂醫人之術,可對毒物和穴位的研究可遠超自己,若是他的話,發現自己不能發現的東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眼看著元夕過去,許漸吉的好奇心也被高高吊起,全神貫注的看著他們,連眼睛都不舍得多眨一下。
元夕提著彎刀,歪著腦袋細細瞧了瞧床上躺著的人,隔空比劃了幾下後,猛的往下一紮。
“嗤”的一聲輕響,這一下像是紮在了破敗的皮球上頭,過分鮮紅的血一下子飆了出來,看著倒與之前林謙中毒後流的血一模一樣。
這一下極為突然,許漸吉湊的又近,又不像言書那樣有元夕眼疾手快的護著,自然是莫名其妙被滋了一臉。
“啊”的一聲慘叫,將屋外侯著的暮雨下的不輕,連帶著手裏的藥草都散了一地,不由自主的朝裏頭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