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為了掩飾,穿著明黃衣袍,看上去明如日月,燦若繁星的陛下咳了一聲,語氣溫和:
“酒醒了?”
倒是沒有懷疑他是裝醉。
蘇輕看出她隻是尋常詢問,微僵之後,就恢複平靜,垂眸啞聲回答道:
“嗯。”
手裏的詩書被捏緊一瞬,還是強撐著有禮拱手開口:
“蘇輕身體不適,未能迎接陛下,請陛下恕罪。”
這句告罪裏的情緒實在複雜,聲音也是清雅中含著嘶啞,倒像是真的病了。
秣傾頓了頓,有些心虛,語氣倒是平穩:“無礙。”
隻餘下兩個饒寢殿很快沉寂下來。
蘇輕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晦澀自嘲,半晌,才啞聲開口:
“陛下......是否有事吩咐?”
秣傾踟躕一瞬。
她倒是想是,然後隨便吩咐兩句就回自己的鳳禧宮睡覺,可是如今這樣走了,這位左丞相家的公子,以後要承受的壓力就大得多了--歸根結底,如果不是她一時,咳,鬼迷心竅,拉他上了鳳輦,送他回宮,其他人也不會知道自己來了蒼梧宮又拂袖離去了。
他又沒醉.....
看來今這蒼梧宮,是萬萬離開不得了。
於是隻能微歎道:“無事。”
她故作淡然:“朕今夜歇在此處。”
蘇輕手指顫抖一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的陛下,然後又是恍然,捏著早已被捏皺的書頁,嘴角牽動:
“是。”
他壓抑著心底的澀意,聲音低啞地緩聲道:
“謝陛下聖恩。”
秣傾頓了頓,知道他是領會了自己的意思,心底微鬆,又遲疑著問:
“那,朕與蘇侍君分榻?”
蘇輕微僵。
分榻而眠.....
陛下終究還是不喜他麼......
最後還是喉間艱澀道:“臣遵旨。”
陛下既然礙著母親在朝中的地位,不願讓他淪為笑柄,惹怒母親,能折返回蒼梧宮,已經是莫大的聖恩,他還在奢求什麼.....
蘇輕的指尖已經蒼白得可怕,卻還是勉力維持著進退有禮的風範,放下詩書,行禮,便緩步到了隔了屏風的外榻之上。
秣傾又是心虛一瞬。
自己跑到人家的寢殿來睡覺,還要把人家的床占了,怎麼看都有些不厚道,但是明日德善看到自己居於外榻,免不了要覺得這位蘇侍君實在狂妄過甚,竟敢折辱一國之尊了,所以沒有開口提,隻是略有不安地坐在了內榻之上。
她怎麼覺得自己的明君人設要變成渣女了.....
世界意識:......你本來就是!
蘇輕已經和衣安我,隻是蒼白的指尖,卻緊緊地攥著緞麵錦被,似是苦澀難言。
他想過不被陛下喜歡是何等淒涼情境,卻也怎麼也走不出陛下三番五次,推開他的舉動。
他是渴慕嵐國的陛下,渴慕選的鳳皇,可是還沒有自輕自賤到,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顧及禮義廉恥,去勾引陛下的地步--
他不想卑微如塵,可是偏偏,高高在上的人,連一眼都不願意施舍給他了.....
內間卻突然傳來秣傾有些遲疑的聲音:“蘇侍君?”
掌心已經是冷汗浸濕,眸中的痛楚尚未消湍人恍然一瞬,低聲回應:“陛下。”
秣傾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屏風前,清了清嗓子,最後還是低語道:“朕,有一事相求。”
蘇輕怔然,看著屏風前,龍章鳳啄身影,眼睫輕顫:
“臣惶恐,陛下請。”
秣傾摸了摸鼻子,咳一聲:“額.....朕,其實,身懷隱疾......”
世界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