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記得自己是誰。

直到他遇到他的陛下,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他,阿輕。

他跟著陛下的時候她還沒有成年,眉眼英氣,容貌極盛,眸中的光亮勝過嵐國的烈日,仿佛生來便是那麼耀眼灼目。

而他是被她選中作為暗衛首領的人。

作為貼身隨侍他要做很多,最重要的是保護這位未來的女皇陛下的安全。

可是他卻總是在看到糕點的時候,下意識地拿帕子包好,回身遞給從來不缺這些吃食的人。

這種舉動在旁人看來多少有些逾矩,可是她卻很喜歡。

接過糕點的時候,眸子會像月牙一般彎起,神情爛漫得好像真純善的孩童。

沒過多久陛下登基。

他依舊喊主子。

她的日常總是很繁忙的,上朝,處理政務,接見群臣,偶爾還要練習騎射書法,帝王之術......她總是默默地坐在大殿內,將先帝囑托她的事,一件一件完美地完成。

從日暮西沉到曦光微露。

連吃塊糕點的時間都沒櫻

她生辰那日他原本以為宮人和內侍都會記得,可是沒有,就連從陪她一起長大的內侍總管,都隻是微微垂著眸,平靜地看著似乎一點也不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的人穿衣上朝。

路上他忍不住啞聲開口:

“主子,今日是你生辰。”

可是神情已經變得威嚴冰冷的人隻是反問:

“所以呢?”

他擅自開口,領了罰,在房中上金瘡藥的時候,透過軒窗看到了她,站在院中,月光寒涼如水,全數傾倒在她身上。

他心裏一陣尖銳的刺痛,最後還是默然地把衣服穿好,拿上準備好的糕點走到了她身邊。

她在看到糕點的時候,清淺的雙瞳裏,泛著的粼粼波光,比他見過的所有月色,都要美。

很快青霧他們便找到了自己。

可是他不相信這世上有魂體出竅這個病症,所以沒有理會他們。

陛下卻無故降了他的職。

他不在乎暗衛首領這個位置,他隻想守在她身邊。

守在那個原來,寫字寫得睡著了,也會偷偷地看一眼窗外的女子。

她在他心裏一直是喜歡春花秋月的姑娘,而不是被迫成為威嚴的女皇的陛下,就算她後來試探他願不願意永遠忠心耿耿的下屬,徹底斷絕了他對她的心思,自己從此改口之後,他也從未,從未真的把她當成陛下。

可是陛下似乎不願意讓他守在她身邊了。

他不再是暗衛首領之後,隻能和其他暗衛一樣,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暗中保護她。

有好幾次,她恍然喊自己的名字,他的手指都捏緊了,卻還是把邁出的腳收回了。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可是那日她感染風寒,昏迷囈語,每一聲念的,竟然都是他的名字。

明明暗衛首領的眸光已似利劍寒刃,阻止他上前,他還是三步做一步地到了她榻前,握住了臉色潮紅,睡不安穩的饒手。

這是他唯一一次逾矩。

榻上的人卻也好像是有意縱容著他一樣,緊緊地與他相握,然後安然睡去。

他聽到自己的心髒,也許灼熱的溫度,比全身正在發熱的人,還要高。

受罰的時候他幾乎是恍然地想,他大概是真的,戀慕上了永遠都不會屬於他的人。

血色蔓延至眼底的時候他看到了她轉過去的身影,卻隻是在劇痛中默默地垂下眼睫。

他從不奢望她的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