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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在床上無比愜意地打了個滾,由平躺變成懶人俯臥。
她做了好幾段漫長又混亂的夢,這會兒乍一清醒,居然什麼也想不起來,隻覺得大腦裏空空一片、神清氣爽。
充沛的靈氣有如潺潺山泉回旋於識海,偶爾稍稍一牽,引出電影片段般的破碎記憶。
等等,靈力。
寧寧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她之前不是把靈力消耗一空了嗎?在煉妖塔裏發生過什麼事情來著?
哦,她吃下一半的靈樞仙草,進入裴寂心魔。
思維到這裏卡了殼。
腦海裏浮現起那片漫無止境的黑色,以及佇立於黑暗中的少年影子,寧寧記得自己一步步走近他,然後——
裴寂的嘴唇,是軟的。
這個念頭蹭地竄上頭頂,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
寧寧感覺到有股熱氣從腳底往全身各處蔓延,心口的血液因而變得滾燙,咕嚕嚕吐泡泡。
不、不會吧。
她她她,她和裴寂親——
寧寧兀地睜開眼睛,停止思考。
寧寧把自己蜷縮成一條幹癟的死魚,渾身僵硬地往床邊一滾。
她的動作大大咧咧,差點一不留神摔下床沿,萬幸身側突然伸來一隻手,輕輕按在寧寧肩頭。
那是屬於少年人的右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泛著淺淺粉色,能見到手背上深色的傷疤。
經過方才的一番翻滾,整床被子全都裹在她身上,隻露出頭發亂糟糟的腦袋,寧寧茫然抬頭,徑直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瞳。
裴寂坐在床邊垂了眸看她,喉結無聲一動,欲言又止。
緊抿的雙唇似是張了張。
在最後的記憶裏,裴寂立在死寂般的黑暗中,正是以它吻在她耳垂和鎖骨。
寧寧:……
耳朵上的熱氣比之前更重了。
尚存理智值:百分之五十。
寧寧把視線從他的薄唇上移開,努力繃著一張臉,把整個身體往被子裏縮,隻留出四處亂轉、佯裝鎮定的眼睛。
完蛋了。
她現在隻要一見到裴寂,心髒便立馬裝上電動馬達,噠噠噠砰砰砰整個胸腔地跳,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出來。
希望他不要發現她臉上的紅,否則寧寧會羞憤至死。
“……好些了麼?”
裴寂見她躲閃,倉促垂下長睫,從寧寧仰視的角度看去,能見到黑眸中浮動的陰影。
他說著一頓,竟同樣顯出些許類似於倉惶的神采,刻意把聲音壓平:“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寧寧實話實說:“好多了。”
其實要說的話,裴寂如今的模樣似乎比她更糟糕。
她體內充盈著靈力,身上也並無明顯的外傷,應該是經過悉心調養,從睡夢裏醒來時,與平日裏慵慵懶懶地起床沒什麼兩樣。
可裴寂完全不同。
他罕見地穿了身白衣,烏發迢迢垂下來,襯得整張臉都沒有血色,眼底像是暈開一層薄墨,染出許久不得休憩般的烏青。
這樣粗略一看,他仿佛才是更適合躺在床上的那個。
寧寧在心裏斟酌了好一會兒語句,用鼻尖蹭蹭被子,低聲問他:“你的傷怎麼樣了?”
裴寂微微抿了唇,隨即輕聲應她:“無礙。我多是皮外傷,擦些藥就好。”
“拜托,你把那些叫做‘皮外傷’?”
承影念及他在獸潮中深可見骨的咬痕與抓傷,隻想把這不爭氣的小子猛錘一通:“這種時候就應該撒嬌賣慘求抱抱好不好!怎麼可以不把自個兒往慘裏說,反而這麼輕描淡寫啊!”
它越想越委屈,幹脆躺下來跳來跳去:“我不依!你幹嘛不說實話!”
裴寂冷著臉沒理它。
寧寧聽不見它的聲音,自然也無法做出回應,接著裴寂的話繼續道:“你不會在這裏待了很久吧?”
賓果!
這段問句帶了點調侃的意思,就算裴寂沒有一直候在床邊,也不會顯得她太過自作多情,能用嘻嘻哈哈的玩笑話唬弄過去。
感謝漢語言的魅力!
“對對對!這臭小子三天兩夜沒合眼!”
承影又來了精神,義正言辭地嚷嚷:“百草堂也不去,藥浴也不泡,隻做了簡單包紮就跑來這兒,跟望夫石似的,再不動都快發黴了——裴寂你倒是說實話啊!”
裴寂:“就一會兒。”
承影氣到吐奶。
裴寂雖然說得模糊不清,寧寧從那片再明顯不過的烏青裏,卻已經知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