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幺恍過神來,連呼了幾口氣笑道:“我有些緊張,真是頭一回。”
紫藤’噗’的笑出了聲:“瞧姑娘的,出嫁這樣的大事,一輩子就一回,可不是頭一回。”
李幺笑著接過凝在細絹上的胭脂,用指肚蹭了蹭,一點點細致的均到兩頰,又取了一片潤了唇。
三更剛過就起,卻一直忙到時近隅中。
範大娘子和水蓮、張大姐等人忙得臉色微紅的進到半畝園,水蓮前一步笑道:“姑娘今真跟仙下凡一樣。外頭都準備好了,和禮部好了,我和大娘子跟過去給姑娘送嫁,算是應了姨母和母親送嫁請新婿的例。
本來送嫁兄弟是四爺一個,可呂二爺非要跟過去送嫁,二郎勸了他沒勸住,不過倒也沒大事,二爺也是個明白人。”
李幺凝神聽了,想了想,點了點頭。
這一趟皇室婚禮是國禮,一步步都是禮部和宗正寺管著看著,來往通禮的,也都是禮部官員,李府的答禮,一字一步都依著禮部的規矩事先演過數遍,嚴謹威嚴有餘、卻少了熱鬧。
隅中過半,從宮裏領醮出來的新郎蘇子誠一行就進了柳樹胡同。
李府狹,禮部隻好拆了影壁,將喜帳設在大門東邊,禮部司儀引蘇子誠在喜帳內端坐。
半畝園正屋門外,李幺滿頭沉重的珠翠,寬服大袖,端正的麵南而立,張嬤嬤一身大紅喜服,垂手站在右邊,紫藤帶著眾丫頭,低頭垂手站在後麵,李宗梁一身嶄新官服立在台階下。
禮部諸吏前引著,李幺出了半畝園,進了正堂門口專門為她設的喜帳,在榻上端正坐了,象征性用了酒菜。
喜帳外,蘇子誠的聲音傳進來:“某受命於父,以茲嘉禮,躬聽成命。”
“某固願從命。”這是李宗梁依禮儀規定的答複。
沒多大會兒,四對喜娘整齊進來,引著李幺站在李宗梁和範大娘子麵前,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李幺出嫁的醮禮,就由兄嫂代行。
李幺辭了兄嫂出來,蘇子誠已經上了馬出了胡同。李幺端坐在巨大的步輦中,聽著外麵的鑼鼓喧,車子走的極穩,也極慢,可還是沒多大會兒就到了梁王府門口。
下車,撒穀豆、跨馬鞍……一路進了喜房,旋而被紅綢牽出拜了祖位,再倒牽著蘇子誠進了正院,一切規矩到一絲不苟,除了那長到極限的倒行累得李幺頭暈目眩,這一場婚禮,並沒有預想中的讓人筋疲力盡。
眾人客氣的擁著蘇子誠離了新房,就往前院喝喜酒聽戲熱鬧了。
李幺舒了口氣,在榻上挪了挪,紫藤和淡月幾個忙上前七手八腳侍候李幺去了滿頭珠翠,脫了一層接一層的大禮服,往後麵淨房進去。
李幺轉身打量著淨房,這間淨房看著足有她半畝園正屋的東西廂加起來那麼大,中間一掛厚重的簾子一半拉開,淡月跟在後麵低低的笑道:“這正院和兩邊廂房,都是走的地火龍,熱氣從腳底下升起來,可比咱們原先用的火牆舒服。”
李幺感覺著透過薄薄的拖鞋底傳上來的熱氣,輕輕呼了口氣,再舒服,她也不想長住這裏。
沿牆垂手立著的一排丫頭動作利落輕巧的放好腳踏,托了各樣東西上前,淡月和海棠侍候著李幺去了衣服,李幺舒服的泡在熱熱的水裏,由著兩人洗了頭發,又泡了一會兒才上來穿了衣服。
淡月給李幺絞幹頭發,重又綰起,插了支赤金鳳釵,換了身大紅吉服,一會兒還要坐帳、結發、合巹等不少禮數,轉進正屋,屋裏已經擺了滿桌飯菜。
張嬤嬤上前虛扶著李幺坐下笑道:“後麵的禮數還早著呢,姑娘安心吃點,從三更到現在,還什麼都沒吃呢。”
李幺笑應了,轉頭看著紫藤等人笑道:“你們也去吃點東西,歇一歇,我好歹還是三更起來的,你們可是忙了一夜一了。”
“忙了一夜一?我怎麼一點也沒覺得累呢?”青橙笑道。
海棠盛了半碗排骨蓮藕湯遞給李幺笑道:“姑娘嚐嚐這個,是照咱們的法子做的,我剛嚐了嚐,和咱們做的不差什麼。”
李幺接過湯,看著青橙笑道:“你既然不覺得累,讓她們歇著去,回頭這些差使都讓你領。”
眾人跟著笑起來。
李幺吃了五六分飽,就不敢再多用,漱了口,看著人撤了飯菜,盧嬤嬤出去看了一回,回來一邊笑一邊低低的稟報道:“爺是真歡喜,一路笑進笑出,要不是太子爺遣人看著,今晚上非得喝高了不可!”
外麵院子裏,色未晚,高高的燈籠已經明晃晃各處點起來。
蘇子誠一身大紅喜服,滿臉笑容讓著眾人,他平時積威過重,這會兒,笑成這樣,還是隻有他勸別人,沒人敢上前勸他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