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摔倒(2 / 2)

“這……芷嫣也是猜測。”

蕭太後靜靜看著跟前的人。這個精巧的女子,她是看著她長大的。

從最初那個嘻嘻笑笑溫柔可人的小丫頭,一步一步成長起來,最初的良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一點一點被修剪掉,去了個幹淨。

她當初純淨婉轉的眼睛,如今裏麵,隻剩下掠奪和殘忍。她的眼睛泛紅,也不知道是害怕的,還是在性格大變之後就一直留下了的。

蕭太後看著這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忽然就毫無預兆的,輕輕笑了起來。

姬貴妃被蕭太後的反常嚇了一跳,她怯怯的看了看自己的親姑姑,手中緊拽著的衣料稍稍放鬆了一些。她小聲又試探般的喊了一句:“姑姑。”

“芷嫣啊芷嫣。”太後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並沒有接著說下去。

“姑姑。”姬貴妃又喊,聲音較之剛才更大了一些,卻依然帶著怯。

司徒安兒雖然從小待在太後身邊,但是蕭太後著實寵溺著她,所有一切陰暗的事情,從來不當著她的麵做。每每遇見要使狠的,都會轉移安兒的視線,讓她去別的地方。

安兒心裏麵隱隱有些知道,卻也不願意麵對,往後遇到事情的時候,也會看眼色,自己找借口離開。

所以要真說起來,其實她並沒有親眼見到過這樣直麵揭開一些血粼粼事實的情形。她呆呆的看著,眼裏有深深的茫然失措和驚詫惶恐,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出了門,為什麼事情忽然就朝著完全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去了呢?

倒是項菲儀,一副莫名無知的模樣,還偏偏臉上掛了些被冤枉之後的委屈。她乖乖站在原地,不做聲,靜默的看事態發展。

很長一段時間,房裏寂靜無聲,隻有眾人緊繃著身子緊張呼吸的細弱聲響。隨著時間的推移,姬貴妃一絲一絲放開了蕭太後的衣角。她的眼睛裏,逐漸延伸出一種名為“絕望”的東西。她聲音空洞,卻帶著最後的詢問:“姑姑,您不相信我了麼?”

姑姑,您不相信我了麼?

一瞬間,低沉喑啞的音調環繞在蕭太後身周,如同會旋轉的風,一圈又一圈的在自己耳旁縈繞。她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樣一句話:“姑姑,您不相信我了麼?”

蕭太後伸手撫上被姬貴妃抓皺了的衣角,她舒展開手指,用指腹一點一點的試圖捋平那些褶皺。但是無論她怎樣用力,那些皺巴巴的地方,都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回複成原來的模樣。

蕭太後嚐試了好一會兒,終於無果,放棄。她聲音輕柔,靜靜的看著眼前用悲傷眼神盯著自己的人兒:“芷嫣,你做的事情,值得姑姑相信麼?”

芷嫣,你做的事情,值得姑姑相信麼?

姬貴妃眼裏的悲傷終於被絕望侵占,大大的眼睛裏麵,是滿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傷。

透明的水珠子從眼角不受人控製的滑落下來,順著臉頰,劃出彎彎的溪流一般毫無規則的柔軟線條,而後聚集在挺翹的下巴尖上,越來越多,最後因為沉受不住重量,滴落了下去。

蕭太後轉頭,不再去看那張臉。

那張她熟悉的,閉上眼睛都可以細細描述出來的臉。白皙的,精致的,柔軟的臉。那雙她以為永遠都隻會對著她笑的眼睛,那隻鬧脾氣撒嬌時會皺起來的挺翹鼻子,那張彎著漂亮弧度,總是會甜甜喊她“姑姑”的嘴。

蕭太後佯裝無事的笑了笑。她聲音溫柔,仿佛還是最初的模樣。她喚:“芷嫣。”

芷嫣。芷嫣。芷嫣。

姬貴妃臉上掛滿了淚,她聲音沙啞,哽咽聲藏都藏不住,她喊:“姑姑。”

姑姑。姑姑。姑姑。

司徒安兒再看不下去,轉身跑出了門。

屋裏的眾人都繼續各做各的,沒有人去在意那個逃走的姑娘。或者說,沒有人有心情和力氣,去在意了。

項菲儀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心裏本來隱藏著的巨大的報複快感,在這一聲“芷嫣”和“姑姑”中,忽然沉寂了下去。轉而浮上她心湖的,是一陣濃濃的,化不開的憂傷。她忽然覺得疼,哪裏疼,卻說不出來。

天色早已經暗淡下來,是寂寥的黑,墨一般濃鬱的深沉。

錦屏在姬貴妃跪下的時候,便跟著跪在了地上。她腿上的傷口還沒有好,在夜裏依然泛著涼的春日裏,透著絲絲滲入骨髓的疼。她就那樣隨著她的主子跪在地上,隻在主子最不知所措的時候解了一次圍。之後她一直安靜著,安靜的讓人簡直要忘記屋子裏還有那樣一個人。

錦屏從小跟在姬貴妃身邊。陪她一道兒長大,仰望著這個和她一般大年紀的女子。

以前的姬貴妃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那時候她會對她笑,會同她說話,會把好吃的東西分給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