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沈瑨珩挑了挑眉,“九弟覺得,我們應該停下來?”
“四哥可還記得以前皇祖母一直教導我們的一句話?凡事留一寸餘地,有時候這一寸餘地不是後路,而是為了更好的前進。”沈幽玨說著,指向案上的九冥地圖,“不到一年時間,承國兵馬所向披靡,幾乎每戰必勝,若再一舉拿下祈璃,眾兵將會怎麼想?”
“怎麼想?”
“我朝兵馬戰無不勝。”
“不是嗎?”
“是嗎?”沈幽玨搖搖頭,“不管是青髓還是大邱,最終都不是靠著拚死奮戰拿下,而是人心。”
沈瑨珩神色一凜,眯了眯眼睛,低頭看著手下的地形圖,若有所思,“你說的對,是人心,是朕抓住了他們的軟肋和把柄,是朕許諾保那些無辜百姓安穩太平,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到這般成效。”
“此時一旦拚盡全力將祈璃拿下,一來,我們兵馬折損嚴重,二來,這種不留一絲餘地、趕盡殺絕的做法也會讓所有人心驚又心寒,三來,我朝兵馬容易陷入自我麻痹之中。跑的最快的那個人,要想能一直都跑的最快、而且越來越快的話,後麵就必須有個人一直在追著他,讓他不能大意,不能鬆懈。”
沈瑨珩眉峰緊蹙,怔怔看著沈幽玨,隻見他麵色平靜淡然,眼底不見絲毫波瀾,似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談論兵戰一事上,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所以依你之意,兵馬應該暫且停下,調整休養,靜待時機。”
沈幽玨頷首,“七哥臨行前就曾請命,就算此行得勝,也不想再回京中,而是像冉將軍一行人那般,駐守北疆,如此,震懾的不僅僅是青髓,還有祈璃。如今,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意?臣弟相信,有七哥親自駐守北疆,祈璃兵馬休想再踏入我承國地界半步。”
“你所說的承國地界,沒那麼簡單吧?”
“臣弟所認為的,是七哥身後的地界。”
“哈哈……”聞言,沈瑨珩不由朗聲大笑,點了點頭,“好,便姑且依你所言,如今整個九冥,也不過就剩下祈璃的那三五州,朕就再等上一段時日。”
沈幽玨勾了勾唇角,沒有多言。
臘月中旬,幽州大雪,寒風凜冽。
一大清早,一行人便趕著馬車、騎著馬出了城。
沈幽玨、沈淩清與沈君珞三人並駕齊驅,一路說說笑笑,出了城門又走了一段距離,這才緩緩停了下來,沈淩清定定看了兩人一眼,欲言又止,垂首長長一歎,問道:“三哥一定要離開?”
沈君珞倒是坦然,笑了笑道:“我留下又有何用?這些年我久居深宮,除了舞文弄墨,又還能做什麼?”
沈淩清忙道:“三哥思慮周全,熟讀兵法,大可留下做我的軍師。”
沈君珞擺擺手,“我所懂的隻是些紙上談兵,兵戰殺伐非我所能左右和決斷,再說,我也根本無心與此事,我答應過一個人,要帶著他一起踏遍九冥,看遍這萬千河山,這幾年九冥動蕩,戰事不歇,我無暇分身,現在好了,總算是又回到這兩袖清風、孑然一身、來去自如的日子,有何不好?”
“可是……”
“離開也好。”沈幽玨突然出聲,“孑然一身、空無一物,有時候越是這樣的人,反倒越安全。”
說著,他與沈君珞相視一眼,沈君珞頷首道:“還是九弟了解我。”
“那我呢?”沈淩清一臉不悅,“你們就忍心丟下我一人?”
“你怎麼會是一個人呢?”沈君珞笑得狡黠,“你別以為沒人知道你的那些小把戲,你當真以為你隨便換了個人進去頂著,就沒人知道了?你以為先帝廢妃冷宮沒人會去嗎?”
沈淩清一聽,唰的變了臉色,不安地看了看四周,“三哥怎麼知道?”
“不僅我知道,聖上也知道。”頓了頓又道:“不過你放心,看樣子,他並沒有要拆穿你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本來,那宮裏的人就不是真正的閆語蘇,隻要無芳公主回到青髓,再過幾個月,冷宮傳來閆語蘇自盡身亡的消息,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沈淩清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低下頭去,避開兩人的目光,撓撓頭道:“我……我不過就是將大家都放回原來的位置上嘛,這……這有什麼不對的嗎?”
“沒什麼不對,隻不過……”沈君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自己要多加小心,人心險惡,眼下朝中新興勢力不明,你最好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聖上是個明白人。”
見他突然換出一臉正色,沈淩清也跟著認真起來,點了點頭,“三哥放心,這麼多年了,我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
說著,他側身看了看沈幽玨,又朝著他身後看了看,目光落在那輛寬敞的馬車上,皺了皺眉,疑惑道:“九哥,這馬車上……真的隻有陌歸前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