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寶釵陪著惜春吃了飯,服侍盥漱畢,撤了會熱鬧後,又被惜春派往了探春處來。寶釵來時隻見院中寂靜,隻有丫鬟、婆子、諸內壺近人在窗外聽候。
寶釵進入廳中,她姑嫂二人正議論些家務。見她來了,探春便命她坐了,寶釵也不因她的無理惱怒,置身坐了。
探春見她如此沒脾氣因說道:“我這的事不為別的,因想著我們院子除了一月有二兩月銀外,各屋子的丫頭們又另有月錢。前兒又有人回,要我們一月所用的頭油脂粉,每人又是二兩。這又同才剛賈環學裏的八兩一樣,重重疊疊,事雖小,錢有限,看起來也不妥當。你如今在哪院子裏住著,那麵的份曆如何,可有你一份,你可知道什麼章程?”
寶釵見這人如此無趣,本不想理的,可如今涉及到的榮國府卻不能不慎重,就道:“你這丫頭怎麼還是不明白,所有的章程都是立給下人的,下人一個月該領多少錢領多少錢,幹的好了自然有各院子的主子去賞賜,幹的不好了就不用幹了,各屋主子自然會攆走。那血什麼胭脂錢,頭繩錢,不過是家裏日子越過越好,當家的想辦法補貼小輩罷了,哪有什麼定例。”
探春聽寶釵這麼說,因此我心中不自在道:“我家可不如哪家,如今的日子不好過,這錢給各屋主子,錢費兩起,主子讓下人買東西去,下人又與門外的買辦勾結,錢多花了一倍,東西又白少了一半,通算起來,反費了兩折子,不如竟把買辦的錢每月存下來了為是。此是一件事。”說著又對李執道:“第二件,年裏往錦香侯家去,你也去的,你看他那小園子,比咱們這個如何?”
李執笑道:“還沒有咱們這一半大,樹木花草也少多了。”
探春道:“我因和他家女兒說閑話兒。誰知那麼個園子,除他們戴的花、吃的筍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包了去,年終足有二百兩銀子剩。從那日,我才知道,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錢的。”探春自覺自己有這些經濟頭腦,別人就都忽略了這些地方,就壓根無此意識。而獨她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便不至於沒飯吃。
寶釵皇商大戶出身、有著鳶飛戾天胸懷,從小就耳濡目染經綸事務,早已勘破人間世情,聽了探春說的這些略帶小家子氣的話後,明白探春已經把自己的定位為錦香侯那樣的破落戶了。就不露聲色地譏諷了探春的稚嫩狹隘。笑道:“真真膏粱紈絝之談。雖是千金小姐原不知這事,但你們都念過書,識字的,竟沒看見朱夫子有一篇《不自棄》文不成?”
《不自棄》文的主要意思,歸結為一句話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寶釵說這話是在嘲笑庶出的探春沒有見識,表達出來的話嘮嘮叨叨,像個惡俗的八婆,顯得貧氣俗氣。。
探春的意思是說天生我才必有用,任何細小塵微的東西都各有其用,各有各的價值。寶釵一下子就聽明白探春所要表達的這個意思了。
隻是在聰明有學識的寶釵看來:探春的表達太囉嗦瑣碎不夠大氣。
於是聰明的寶釵就嘲笑探春道:何不引用朱子《不自棄》一書,豈不是又有說服力,又一語中的表達了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意思?
探春聽完後就笑道:“雖也看過,那不過是勉人自勵,虛比浮詞,哪裏都真有的?”
敏探春馬上接招道:怎麼沒看過,你真是書呆子,書上說的話,你也當真?
探春的言下之意是在嘲笑寶釵太書呆子氣太刻板。
朱子勉人自勵的善言,竟被探春認為是浮詞,此話出自年輕的大家閨秀探春之口,讓寶釵感到有些吃驚。
於是寶釵道:“朱子都有虛比浮詞?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辦了兩天實事,就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虛浮了。你再出去,見了那些利弊大事,越發把孔子也看虛了!”
在什麼山頭唱什麼歌,任何朝代話都不是亂說的,尤其是女兒家,在古代這叫思想正統,在現代這叫政治正確。寶釵聽後就提醒探春了:你初出茅廬,才剛剛開始在名利場上學辦事,如果忘記做人的原則底線,那將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