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一開始我們就心甘情願嗎?”文千秋眸光深沉,低聲道:“我們的父輩已經為那愚忠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要說報答主上知遇之恩的話,那十條命還不夠嗎?而這種愚忠既然已經攤上了我們的父輩一輩子,現在還要攤上我們一輩子嗎?”
祁連看著楚歌茫然的表情,解釋道:“在遇到你之前,老爹從來沒有在我麵前提到過任何關於主上和你的事。可千秋和蜇霆卻不同,從一開始,他們就被父輩強行灌輸一文一武和輔佐的職責使命……”
“從我小時候記事開始,我就一直在修煉。”雷蜇霆的語氣有些沉悶,就像春日裏隱在烏雲中的驚蟄,“早上練中午練晚上練,每天隻睡兩個時辰,父親每天親自教我武功,卻從來不問我累不累想不想練。直到有一天,我崩潰了,發瘋似得見人就砍,也一刀捅進了我父親的胸口……”
仿佛有血一般鮮豔的花在她的眼前緩緩綻開,楚歌的雙眼猛地一縮。
“我嚇傻了,可父親非常淡定地拔出我的刀,反手刺向我的脖子,厲聲厲色地告訴我,這一刀我不該從這個方向刺來,這樣一刀下去,敵人未必必死,那樣的話,我便必死!”雷蜇霆接著道。
驚駭仿佛海嘯一般衝刷過來,將楚歌的腦海洗得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人,才會在她身死之後,還有這些人以一種近乎瘋狂的方式回報著他們。
“又過了幾天,我被離久收為徒弟,理由是我的父親為了救他而死,他欠我家一個人情,”楚歌第一次看到雷蜇霆流露出那般苦澀的笑容來,“可是我知道,在我那一刀之後,父親本就時日無多了。他隻不過是用自己的死和算計,為他的兒子請來了一個能夠代替他的武學導師!當然,那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請回來的究竟是怎樣絕頂的人物。”
文千秋長長地歎了一聲,那歎息之聲明明細微如蠅,落在楚歌的耳畔卻晃如驚雷,巨大的震懾將她的神誌都擊潰得體無完膚。
這一刻,還有什麼言語可言?
這一刻,還有什麼情緒可說?
這一刻,她看著文千秋、祁連、雷蜇霆,心底裏最後的那絲埋怨徹底破碎,那些鏡花水月一般的怨憤,比起他們經受的這些來,根本不堪一提!
“我的過去比較簡單,就不說了。”文千秋接著道。
楚歌怔住了。
她想起文千秋深入骨髓的潔癖,那在21世紀被認為是一種心理疾病,聽過雷蜇霆的故事之後,她不敢想象,過去的文千秋到底經曆過什麼。
不過那一夜在八營的時候,文千秋能夠一眼看穿那輿圖上多了三支戰隊的行軍路線,能夠對大梁的軍事如此熟悉,隻怕他和文家這麼多年也確實做了不少功課。
可他卻這麼輕描淡寫地就略過了。
她的母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這一輩子,楚歌都沒有像這一刻一般,那麼迫切地想要知道關於自己父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