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了笑,似是不經意道:“你如今也老大不了,就沒想過再成家?”
“不急不急。”聲音中帶著些許的黯然,隨後揚聲道:“我今可還見了您家裏那位公子呢!”
“哼,那孩子跟個猴似的,年紀不大,還學會離家出走了,”雖這樣著,到底還是不放心,緊接著又開口,“是又闖了什麼禍嗎?我可是讓人一直跟著他的。”
穆承順搖頭:“我看信兒這性子挺好,男孩子嘛,時候就該這樣皮實,想當初我時候……”著,到底不好意思繼續下去了。
“你時候?”老者哼哼兩聲,“跪祠堂,挨家法,哪個你沒受過?還不是一點沒用!”
又捋著胡子道:“還好你父親心裏明白,看你一點不怕挨打,之後就讓你禁足,在房裏抄書,抄了兩個月,終於肯學乖一點了。”
“年幼無知,年幼無知,”穆縣令聽著也笑出了聲,“不過如今信兒可比我要強,我當初再怎麼胡鬧還知道回家,他倒好,在外麵呆著跟猴子進了山一樣,過得倒也開心。”
雖知道楊老先生肯定派了人看著他,不過這孩子倒也挺能折騰。
“我聽前院的人講,今有人拿來了安親王府的名帖?他的人怎麼會在海州?”楊老先生正色道。
“是從楚縣那邊來的人,在路上跟前些日子流竄的匪徒起了爭執,他們看著事情不大對,就把人都綁了。還有那三個看花燈時走失的孩子,原來是被那幾個匪徒順便拐走的,也一起被帶回來了。我剛從縣衙回來,還沒上刑那幾個匪徒就全招了。”
穆縣令感歎,“也該是我們運氣好,不然南地北的,到哪去找三個孩子?”
“那剛剛那位姑娘是何人?”
“姑娘?哦,是那個姑娘啊,就是從楚縣一起過來的,不知道跟安親王府什麼關係,是要往京都去的。”
他們一行要往何處穆承順並不在意,他如今的職責就是好好經營海州這一畝三分地,其他的,什麼貶謫什麼抱負統統不用去想。
想到這裏,穆承順又道:“不過這個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位不知道跟安親王府有什麼關係的姑娘了,人家準備收留您家裏的那位公子呢!”
“信兒這孩子,瞎胡鬧!”老者怒氣衝衝。
“別別別,別生氣,”穆承順慢悠悠地添滿茶,頗有些添油加火的意味,“我看信兒倒樂意得緊,見了我還裝作不認識,一心就等著去京都呢。”
“京都有什麼好的!”老者接過遞來的茶杯,隨即瞥向窗外,“哪有外麵好?他要去,就讓他去好了,我自己在這兒呆著!”
“老先生啊,您又何必如此呢?就算離開了京都,也不過是看不見聽不見,可一切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到如今,連陛下都管不了了,何苦操心呢?”穆承順歎口氣,“這還是我剛來海州時您勸我的,怎麼如今反倒自己又陷進去了?”
老者聽到這話微搖了搖頭,“老了,大概真是老了,近來總是會想起從前的事,越想越覺得造化弄人,空負了這一身的才學,對不住人啊!”
穆承順想著,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入了局,就再也難出來了。
兩人各懷心事,這樣飲茶似飲酒,頗有些愁腸難解的味道,直到色漸晚,華燈初上。
而驛站裏的餘筱影此時卻是心情不錯,一燈一人一剪影,正是最佳好夢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