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府中有鳳溪,丫頭,師兄,江城……倒是比尋常更熱鬧些。爆竹聲中一歲除。過年熱鬧起來,是個什麼樣子……”林念的聲音隨著她的視線飄散在紛飛的雪景中。
她最開心的那一個年,還是剛剛回到洛陽的那一年。
林賢那個老頑童,帶她放爆竹,掛彩燈,守歲。現在回想起來,竟然也是最美好的時光了。
陸征見林念的視線越發縹緲,知道是自己不小心提到了她的傷心處,便假意咳嗽一聲,說:“天兒早早就想著初一來給你拜年,你倒是準備好她的壓歲錢。”
陸征這種沙場上吃沙子的人,難得說句逗人的話。
林念不由得歎了一聲,感歎說:“在下實在是囊中羞澀。陛下克扣了我許多俸祿。要不是我林家還有那麼些底子,隻怕我早就要出去打秋風了。你還想著怎麼壓榨我這一畝三分地。”
“……”
這邊林念與陸征好一陣討論怎麼過年,那邊恭王與雲平王正在火熱朝天地討論什麼時候進攻洛陽。
隻是這兩位,從未掌過一天軍政,自然也不知道各地的軍防和政局。這下子,有了不過一萬兵卒便覺得,攻克洛陽指日可待了。也不知道這種自信從何而來。
不過也是,自從陸征收服齊北之地開始,耀國已經多年沒有戰爭。各地的軍隊都削弱了很多,隻是陸征手中的軍權卻是半分沒有削。隻是這沒有削的軍權在陸征看似消失的恩寵下麵,顯得微不足道。
眾人以為陸征待在洛陽多年,手中的兵早就鏽了。
因此,當天子顧析下令齊北將軍陸征攜三萬兵甲蕩平兩王之亂的時候,朝野一片驚訝。
陸征不是早就隻剩下一個頭銜了嗎?
而當陸征手持離卦劍騎在戰馬之上,剛毅的臉上帶著一絲殺伐之氣,直指南嶼謀反之地。洛陽內的官員這才一抖,這還是當年鐵血沙場的陸征啊!就算受過傷,蟄居府中多年,也還是那個將軍陸征啊!
而接下來的戰報,也正是合了陸征的齊北將軍之名。
不過半月,這芝麻大點的戰亂便平了。動靜甚至比不上洛陽孩童的一個炮仗大。
戰報傳來的時候,林念正在順德殿陪著顧析下棋。
暖爐熏得人懶懶的,一團和氣。
因在過年的節日,林念難得穿了一身紅色三繞曲裾,腰間別著一塊流水玉,青絲用三隻玉簪齊齊挽起,耳邊的掐絲鳥語耳環一晃一晃,襯得她麵容沉靜。手指修長,兩指攜著一枚黑子,猶豫了幾息,便順勢敲落在棋盤上。
一子落,顧析帶著慣有的淡笑,琉璃色的瞳孔一彎春水瀲灩。
“你輸了。”
林念聞言,小臉一擰巴,不想狡辯。
這時候,外麵的守衛適時地傳來軍報。
耀國海晏河清,難得打個仗。這軍報上一次來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顧析去掉火漆封口,視線在薄薄的紙上隨意掃了幾下,神情不變,遞給對麵的林念。
林念將顧析的表情盡收眼底,伸手將信件接了過來,看了兩眼,就忍不住讚歎道:“陸將軍真是厲害。唔。恭王也是太菜了……”
實在是太菜了。
簡直是拿一把好刀砍了地裏的歪蘿卜!
“恭王自從繼承王位以來,過慣了好日子,這次謀反也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像這樣瞻前顧後的人,怎麼能抵得過陸征的虎狼之勢?”顧析說起陸征,倒是讚賞很多。
這時候,林念才恍然記起來,顧析和陸征之間的關係。
十幾年前,她剛剛回洛陽。彼時,顧析已經在皇位上坐了多年,心智謀算異於常人。朝堂上文臣居多,以林賢與王逸之為首,而反觀武將,卻很少,僅有先帝留下的殘兵老將。而陸征,正是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很自然的,他成了顧析扶持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武將。
顧析的眼光十分毒辣,從一堆人中間挑出了陸征,既沒有世家一堆的麻煩事兒,也沒有寒門子弟的清冷頑固。這把劍,他親自磨了多年,斬平了耀國邊境最大的隱患。
說到底,這麼多年,陸征的沉寂和顧析也分不開。
明麵上陸征因傷閑賦在家多年,是個無多少事的將軍,可他手中的軍權卻是沒有被收回去半分……
這麼一想,林念沉吟一下,驀然想清楚了事情,抬頭看著顧析驚訝地說:“你該不是,要重振軍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