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爾頓不在此列。
他經常會想自己最後的下場是什麼,想自己會怎麼死去。隻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活著,才能咬牙切齒地帶著絲對最後終場的恨意活著。
“以前我總覺得,我會不得好死,和所有狂妄的家夥一樣,落得一個讓野狗飽腹的下場。比我走得更遠的平民也不是沒有,在最有權勢的日子結束之後,他們都會跌回到原來的泥濘裏。我也不例外。”
他隻是個跟腳淺薄的平民,是個上等人口中的“武夫”。
他記恨著當初那個貴族弟子踩在他臉頰的馬靴,在此後的日子裏,就把貴族的顏麵扯下來,肆無忌憚地在地上踐踏。一路向上爬,得罪的貴族數也數不清。那些人那麼很他,他們咬牙切齒都要報複,等他重新跌回到當初的泥沼裏,他們就會將他的血肉和骨頭重重地碾進汙穢裏。
他不可能永遠權傾一方,他總有再一次失去所有的時候。
他知道那樣的結局,所以他沒有顧忌。
肆意妄為地揮霍著。
“後來,我想象著很久以後,誰也無法讓您的王冠蒙塵,您的聲音響徹四海。也許那時我會枷鎖加身,會被扔進監牢裏——因我現在與過去的種種僭越和失禮,也因那時您已經有無數願為您征戰沙場的將軍。您不需要再同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玩你來我往的把戲。”
他想象過,他最後和她見麵的時候,該說什麼。
祝福她?他心胸狹窄有仇必報,沒道理把自己的激情和生命都耗在她身上後,還要像個聖人一樣祝她諸事順利。詛咒她早點和他一起下地獄,他們繼續在地獄裏咬牙切齒地糾纏?她是聖人,是羅蘭前所未有的帝王,是要被銘記萬年上天國的人,下地獄的隻有他一個。
想來想去,覺得隻有把她旁邊礙事的護衛都推開,緊緊地扣住這鐵石心腸之人的手腕,親吻她如大理石般冰冷的嘴唇。
不過也不一定。
也許她到時候根本就懶得再看他一眼,甚至懶得把他扔進監獄,直接派個刺客又或者再簡單點,一份毒藥了事。
那他非真心實意地祝福她也一起下地獄不可。
“最好的莫過於,您帝國由在振興的時候,我就為您戰死了,死的時候揣著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為您開疆拓土,為您平息戰亂。看在死得還算及時,還算幹脆利落,還算有價值的份上,您會給我塊好墓地,然後再念上幾句悼念詞,感謝下我對帝國做出的貢獻。然後您繼續做您的羅蘭之王,很快地就把我拋到腦後。”
說到這裏,道爾頓短促地笑了一聲。
“而我呢?我就躺在土裏,等著您為帝國熬幹心血後也到土裏躺著。中間的日子,我就看您日以繼夜地為羅蘭操勞,而我這個僥幸得了一個‘帝國英雄’——好吧這個說法的確怪惡心的——的家夥就舒舒服服地曬太陽,偶爾聽聽看,有沒有吟遊詩人歌頌一下我。”
女王微微皺起了眉。
“毒藥也好,戰死也罷,都無所謂,”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反正一開始就知道沒有好下場。但是,我親愛的陛下,您不能指望一個有喜有怒的活人和一個石刻的神像把一個本該彼此心知肚明的遊戲玩到死亡來臨吧?”
“石刻的神像怎麼牽動活人的喜怒哀樂?”
他微笑著,抽出了女王剛剛批改好的那份公文。
“阿裏斯主教、比爾德公爵、艾倫伯爵……”
他一個個地念出促成這份請示的幕後人的名字,然後將公文放到女王麵前。
“明天他們就會來請求您讓王室全權主管港口和這些領地,不會再拿這種事來麻煩您。”
“道爾頓。”
手段狠辣行事肆意的年輕元帥低垂著眼看她。
“如果您不會有怨恨不會有憤怒,不會有任性不會有私欲,我來替您恨憎怨怒。我是個肆無忌憚的渾蛋,您知道的。所以……”
他用冰冷的手指握住她的。
“請您任性一點,妄為一點,不要變成無心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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