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地,起初得名隻因草場資源甚是豐沃,曾是明清王孫貴胄馳馬狩獵之所,光聽名字就讓人有種放達不羈的浪漫,然而昔年舊時王謝堂前燕,物轉星移飛入尋常百姓家,更迭幾個世紀後的這兒早已跟皇家獵所撇清了關係。
灰藍色的天空、荒廢的環形鐵軌、複古的紅灰磚廠房、四季常青的白樺林、幽深筆直的胡同巷落、星羅密布的藝術畫廊、小而美的獨立錄音工作室、各式各樣的集會活動、隨處可見的知名或不知名音樂家…如今的草場地除了逐漸發展成帝都文創氣氛最活躍的藝術群落之一外,這片五環外的城中村其實還是國內搖滾樂迷心之向往的聖地。
故事得從殿堂級搖滾樂隊〈東周列國〉主唱趙黎平三十年前的某次醉酒經曆說起,當時一群滾圈老炮兒正在朝陽幸福二村88號酒吧借酒驅寒,話題扯到國外幾大搖滾音樂節,一時興起的他揮手放下豪言:“憑什麼我泱泱大國搗鼓不出一像樣的音樂節,要不咱們哥幾個使勁折騰把試試?”
這番話酒醒後經人美化成比較文雅的說法,順帶也成了首屆帝都草場地搖滾音樂節的口號。
“試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搖滾黃金年代至死方休!”
此事絕對稱得上華語樂壇編年史上最值得濃墨重彩渲染的一筆,彼時正值國搖黃金年代,可能趙黎平也想不到他一聲振臂高呼就真的首開先河搞出了國內首家原創品牌音樂節。
帶頭大哥發話後應者如雲,幾十支大部分時間隻存在於人們磁帶裏的著名樂隊一齊赴京參演,更有數萬狂熱樂迷從全國各地追隨而至,百餘家專業媒體亦為之瘋狂,競相報道首屆草搖節的盛況,草場地的金字招牌就這麼一炮而紅。
可以說從誕生伊始,草場地搖滾音樂節就集中了華語樂壇裏最燥、最鐵血、最富有男性荷爾蒙、最放蕩不拘的一群人,在遠離塵囂和城市的荒蕪土地上,驅散掉樂隊與歌迷間的隔閡,全情營造最純粹的搖滾氛圍,成千上萬勇於打破固化自我的人共同締造出一個天堂般的烏托邦,如此盛況早已超越了音樂和藝術本身的意義。
自那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開始,每年草場地搖滾音樂節官方組委會都致力於通過其精心設定的主題以及別出心裁的排兵布陣來啟迪、鼓舞年輕搖滾樂迷的思想和行動。
主舞台〈夏〉是眾多成名樂隊輪番登台角力的陣地;〈商〉為民謠、鄉村搖滾等芭樂的專屬舞台;〈周〉聚焦時下備受關注的新銳樂隊,這一名字也寄托著〈東周列國〉對後浪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美好願景,〈春秋戰國〉舞台則隻彙集重型“核”音樂,突出就是一個戰火紛飛、狼煙滾滾的效果,進入新世紀以來草場地搖滾音樂節還增設了關注newwave、emo、華麗搖滾等新興風格的〈秦〉舞台,力推激進搖滾、數學搖滾、氛圍搖滾等試驗流派的〈漢〉舞台。
“在咱們國家舉辦的音樂節可以簡單粗暴分成兩類,草場地搖滾音樂節與其他狗屁倒灶音樂節。”
正如已步入耳順之年的趙黎平在今年草場地搖滾音樂節預熱細語上所高調宣稱地那般,雖有些失於文雅可卻也無人敢反駁趙老板半句,風雨無阻舉辦過二十九屆的這項盛事見證了華語搖滾這些年的浮與沉,已然成了華語樂壇最獨特、最具核心競爭力的音樂節品牌。
滾圈一致公認最燥燃的live現場,關鍵風格兼容並蓄完全不拘泥於固定的搖滾形式,同時還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國搖後浪…這些都是趙黎平的底氣所在,誠然近年國搖是幾分青黃不接的頹態,身後還有主打青春流行風格的鳳梨音樂節、更新潮的雛菊電音嘉年華,以燥聞名的兵不厭詐說唱派對等新挑戰者虎視眈眈,可也正因周遭群狼環伺,草場地搖滾音樂節組委會才愈發上下齊心、全力以赴,誓必要將迎來而立之喜的這屆盛事大辦特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