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的燈一盞盞地熄滅,屋外守夜的丫鬟婆子消了聲音,隻有偶爾竹叢發出嘩嘩的聲響,蟲鳴娃叫,一陣陣,一重重,是最天然樂音。
突然間,遠處有朦朧的燈籠緩緩逼近,守夜的婆子打起了精神,卻見那人抬高了燈籠,照明了對方棱角分明的俊臉。
“少爺?”婆子驚訝地出聲,對著來人喊道。
蕭恒點了點頭,低聲問道:“少奶奶和小公子睡了沒?”
那婆子也連忙壓低了聲音,“剛剛睡了呢。”
蕭恒點了點頭,把燈籠交給一邊的蕭全,孤身進了竹樓。二樓是臥室,元意因為貪涼,房門並沒有關上,蕭恒毫無阻礙地進去,透過窗外傾灑而入的月光,輕而易舉地看到元意正皺著的眉頭。
白皙瑩潤的皮膚在月華之下,顯得有幾分清冷,以往都能在她臉上看到健康的紅潤,如今臉上卻是如紙般蒼白。愁眉緊鎖,臉頰消瘦,眨眼之間,她已經憔悴如斯。
修長的手指在她凝脂般的臉頰劃過,宛若蜻蜓點水般不著痕跡,元意卻還是翻了過了身,咕噥了一句,“鴻奴,別鬧。”
蕭恒縮回手,沒有再動手動腳,而是坐在床頭看著她好半晌,等到元意的呼吸漸漸綿長,才脫掉鞋,和衣睡下,把她緊緊地扣在懷裏。
雖然兩人分房許久,身體的本能依舊殘留,元意很快就在他的懷抱中找到合適的姿勢,腦袋靠在蕭恒的胸膛上,抱著他的腰,沉沉地入睡。
懷抱終於充盈,蕭恒長歎了一聲,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吻,才閉上了眼睛。他許久沒有安穩地睡過,如今元意在懷,困擾的急躁和疲憊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而陌生的寧靜與和諧,讓他忍不住在一陣馨香中漸漸入睡,忘了時辰。
直到門外傳來幾聲輕輕的敲叩聲,斷斷續續,卻暗含規律,蕭恒才條件反射地醒過來,看著正在他懷裏睡夢酣甜的元意,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地。
他輕輕地推開元意抱在他腰間的手臂,起身穿鞋,剛要起身,衣袍卻被人扯住,他渾身僵住了,心跳慢了半拍,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轉過頭,眼中不知是閃過一抹暗光,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
原來是元意睡夢中發現溫暖驟離,下意識地伸手抓住,卻隻扯住了衣袍,並不是醒來。蕭恒慢慢地揪開衣袍,也不撫平那一處的褶皺,而是用衣袖擦幹元意額上的汗漬,端詳了她許久,才悄悄地走出門。
月色傾斜,銀色的光輝照耀在元意的臉上,她的睫毛眨了眨,卻沒有醒來,反而轉過身子,繼續沉睡。
蕭恒出了門,就發現蕭全正站在樓梯口,對他輕聲道:“少爺,時辰不早了,您還要趕回去上朝呢。”
“爺知道了。”
蕭恒淡淡地應了一聲,卻沒有著急,再次轉身進了鴻奴的房間,陳嬤嬤和臘梅正守著,不過此時兩人已經睡著,他不欲吵醒兩人,而是輕手輕腳地進去,看著嬰兒床上正吐著泡泡的鴻奴,伸出手指往他小臉戳了戳,果然聽到噗的一聲輕響。
被打斷的鴻奴咂咂了小嘴,臉蛋又是一鼓,繼續吹起了泡泡。蕭恒抿嘴一笑,再次伸手一戳,沒看鴻奴的反應,就飛快地走出房間。
守在樓梯口的蕭全疑惑地看著蕭恒,沒有錯過他眼中的愉悅,下一刻,就聽到房間裏傳出鴻奴驚醒的哭鬧聲,他懷疑地看著蕭恒,遲疑道:“少爺?”
蕭恒輕咳了一聲,低聲道:“時辰不早了,快走吧。”
蕭全腦洞再怎麼大開,也不會想到蕭恒特地去欺負了自個兒的兒子一番,而是很快就記起了正事,提著燈籠與蕭恒下了樓。
守夜的婆子被驚醒,連忙與蕭恒見了禮。蕭恒腳步一頓,猶豫了一會兒,吩咐道:“爺來過的事兒,別讓少奶奶知道。”
“是,奴婢知道了。”
直到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守夜婆子才低聲咕噥了一句奇怪,繼續扯了扯身上的外衣,躺在小榻睡去。
再說陳嬤嬤,被鴻奴莫名的哭聲驚醒,連忙抱起來輕哄,好在他隻是幹嚎幾聲,很快又繼續睡著了。還好沒有吵醒姑娘,把鴻奴放回嬰兒床,看著他開始吐著泡泡,陳嬤嬤才鬆了口氣,仔細一看,卻發現鴻奴臉上點紅痕,她隻當是被蚊子蟄醒,皺了皺眉頭,又添了一段熏香。
元意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她竟然還夢到了蕭恒,滾燙的身子把她攬在懷裏,很快就讓她熱出了一層汗,但是那寬廣的懷抱卻讓她留戀不已,攬著那灼灼的溫暖,不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