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恒在床邊坐下,他的臉色蒼白疲憊,卻不掩溫柔和笑意,主動幫元意把繡花鞋拿起來,“趁著有空,我回來看看你和鴻奴。”
他忙活了一整天,不僅要收拾戰場,統計戰功,點校兵士,還要給天子寫戰況奏折,一直到現在才能空出時間回來。
剛剛光線昏暗沒有看清,元意這才發現蕭恒身上許多出都紮著繃帶,隱隱的血腥味和藥味滲出,她的眼睛立馬就紅了起來,也不讓他伺候,自己穿了鞋,才仔細地端詳著他的傷口,肩膀,脖子,胳膊和大腿,這還是看得見的,脫了衣服還不知道傷成什麼樣呢。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手背上,蕭恒像是被燙了一下,憐惜看著正無聲留著眼淚的元意,輕歎一聲,一邊替她擦著眼淚,一邊輕哄道:“不過是皮外傷,並不礙事,別哭了,聽話。”
“你說話不算數。”一日的焦慮和擔憂此時此刻一齊湧上心頭,元意越覺得委屈,眼淚掉得愈發厲害了,轉過身不看他,“說好了不受傷的。”
最近這段日子,他簡直把受傷當成了家常便飯,滿身瘡痍,就算是身體好也不能這樣折騰,現在年輕看著沒事,老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
明知道不合時宜,蕭恒還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在昏暗中格外地清晰,他聲音帶著笑,虛虛攬著元意的腰讓她回過身,“上戰場哪有不受傷的,我也不過是肉體凡胎而已。都是我不對,讓你擔心了。”
他不當一回事的敷衍態度惹惱了元意,咬了咬唇,賭氣道:“誰擔心你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沒有你我過得才快活。”
盡管知道元意說得是氣話,他還是心裏不舒服,懲罰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不許亂說話。”
熟料他這一動作徹底惹了禍,本來還沒怎麼的元意突然甩開他的手,坐在床上抽咽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得好不可憐。
蕭恒僵在那裏,頓時就慌了,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元意,以前雖然見過她哭,但也沒見過她哭成這樣,委屈得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似的,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他心中即使新奇又是心疼,連忙過去賠罪,“好意兒,是我錯了,你別哭了行嗎,哭得我心裏難受的。”
元意扭過頭,用帕子擦著眼淚,甕聲甕氣地指控,“你欺負我。”
她心裏委屈極了,覺得自己的一片苦心都被當成了驢肝肺,替他擔心了一夜不說,他一身的傷回來還不知悔改,對她態度也不好,簡直就是罪無可恕。
蕭恒張了張嘴,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兩人往常也不是沒有過玩鬧,怎麼今日就這樣敏感起來。但是聽她一聲聲的抽泣實在揪心,他隻好變著法子哄她,“那我給報仇,打臉行嗎?”
他有種詭異的錯覺,怎麼像是在哄鴻奴似的,這委屈勁兒,簡直和鴻奴如出一轍。他還納悶鴻奴那小子怎麼那麼愛嬌,原來隨了他阿娘。
眼看自己的手被抓著往他臉上拍,元意嚇了一跳,連忙把手縮回來,惱怒地瞪他一眼,“你幹什麼呢,打出了巴掌痕你還要不要出門。”
這架勢,好像要被欺負的是她似的。她因為惱怒而圓睜的眼睛,格外地明淨透亮,琉璃般的瞳孔中染上鮮亮璀璨的色澤,像是寶石一般閃耀著光芒。
蕭恒的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在她眼角親了一口,含笑道:“又不是沒挨過,別人想要還沒這機會呢,隻要是意兒打的,我都樂意。”
看著湊上來的俊臉,元意氣結,真想一巴掌拍下去得了,但是又舍不得,磨了磨牙,蕭恒肯定是吃定她舍不得手動才這般大方,想當初她在他臉上留印的時候不知道有多抱怨。
“從今天起,我不想和你說話。”
蕭恒頓時傻眼了,愣愣地一時反應不過來。誰能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按照以往的習慣,元意一生氣,他插科打諢哄哄也就好了,但是今天竟然不按常理走。
再說了,他一身的傷,再不濟也能賺些可憐吧。這下好了,非但沒有得到元意的心疼照看,還被下了禁令。
這都什麼事兒啊。
“意兒,你能不能通融通融,會憋死我的。”
他還以為元意不像其他女子那樣變幻無常,沒想到是他錯估了,不管怎麼理智精明的女子,不講理起來還是照樣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