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氣氛緩和不少的花廳霎時再陷入寂靜。蘇眉是不自知,林以安卻不能任她再不清不楚的胡鬧了。
但要怎麼跟一個神誌不清的人講道理?
這於他來說又是一道難題,還怕像郎中所說,言辭間有不妥會再刺激她。公平的說一句,今日種種也是她的無妄之災。
如此局麵下,林以安發現自己才是那個進退維穀的人。
“老三。”
他還在思索有沒有什麼緩和的方式,能先把黏身上的小姑娘哄走。嘉禧公主那邊卻不給他過多考慮的時間,聲音如同淬冰,看向他的視線更是帶著不掩飾的厲。
不用嘉禧公主再多說一個字,林以安亦明白嫡母的意思。
嫡母是在提醒他的身份,亦是讓他立刻表明態度。
他低頭看一眼拱在懷裏的蘇眉,也隻能一試了。
“三姑娘。”林以安盡力的把聲音放柔和。
他懷裏的人聞言當即就仰起臉,眼波流轉,轉出了十分的委屈:“夫君為何不喊我眉眉了?”
他一噎,雙眸微抬,果然見到侄子幾人臉都綠了。而質問他的小姑娘肉眼可見地紅了眼眶,水汽在眼眸內蔓延,居然是要哭!
他頭疼無比,生怕她情緒再失控,到底是頂著壓力幹巴巴喊了她一聲:“眉眉。”
“噯,夫君你說。”
方才還要一副要哭的人,轉瞬就眉開眼笑,聲音又甜又清脆,讓林以安想起去歲冬日吃的青棗。
他緊繃的身子放鬆了些許,餘光掃到自己雙腿,心中就有了哄人的方向,抬手指了指說:“我腿上有傷……”
哪知他話還沒說完,蘇眉就飛快地從他懷裏爬起來。
一直抱著他不撒手的小姑娘就那麼輕易下地了,慌得手忙腳亂,垂了頭自責道:“我壓著你腿了嗎,我怎麼就忘記夫君腿上不好。”
林以安詫異,出乎他意料的乖巧。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她話落提著裙子就噠噠噠跑向先前怎麼都不讓靠近的郎中,一把攥住對方袖子,把人往他身邊拽。邊拽邊焦急地說:“你不是大夫嗎,我夫君傷著,你怎麼不知道給看!”
他目光在她滿是焦急的麵容上流連,平靜的一顆心逐漸失控的快速跳動著。拽著郎中回到他身邊的小姑娘還在著急的碎碎念,她對自己的關切明了又激烈,不知名情緒就一點一點從他心田蔓延開來。
郎中被蘇眉連拖帶拽的,得罪不起她,索性真蹲下身去查看林以安的腿傷。
有人碰到褲管,林以安警覺的從莫名情緒裏脫離,抓住郎中的手阻止道:“不勞煩大夫了,且傷口血腥,不宜暴露在人前。”
郎中抬頭,撞上他微幽的目光,不見疾言厲色,可捏著自己的細長手指宛若鐵鉗,讓人不能動彈半分。
“三爺說得是。”
郎中心頭難以抑製地瑟縮了一下,立刻把手收了回來,林以安前傾的身軀這才重新再靠在步輦上,俊朗的眉眼還是那般溫和。
蘇眉在邊上看看收回手的郎中,又瞅瞅他,一點頭,附和道:“那我們快回屋,我們回屋看。”
“夠了!”
林恒禮再也看不下去,聽不下去,積蓄的怒意爆發,厲聲打斷在眼皮底下兩人的你儂我儂。
蘇眉冷不丁被嚇一跳,惶惶看過去,人也往林以安身邊擠,縮著脖子道:“這人好凶,他臉怎麼腫了。這麼生氣,是怪我搶了大夫,沒讓先給他治臉嗎。”
所有人的視線都避著林恒禮臉上那個五指印,把自己當成瞎子,偏她語出驚人,打人打臉還帶揭傷疤的,直接紮到他肺管子上了。
林恒禮被氣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牙咬得嘎吱嘎吱響,眾目睽睽之下又無法與她計較,都快要被憋得背過氣去。
嘉禧公主雖然覺得兩人礙眼,但到底比孫兒要冷靜,見他在爆發邊緣,伸手將人拉到身邊低聲說:“且想想往後。”再朝下人吩咐道,“把你們三老爺送回屋去。”眼不見為淨。
待命的下人應聲要去抬輦,蘇眉見狀雖然不再爬上輦與林以安同坐,卻依舊拽著他胳膊緊緊圈住,整個人都半掛在步輦一側。
意思再淺白不過,她不會離開林以安半步!
林恒禮太陽穴狠狠再一跳,連眼神都變得猙獰起來。
嘉禧公主已經放棄跟一個瘋子計較,用眼神示意快些抬走。
左右都要被她拘禁起來了,愛瘋就瘋去吧,至於三房那個下賤胚子,更不敢忤逆她任何命令,晚些她再去敲打敲打幾句便是。
在場的林家人,包括林以安都會意嘉禧公主另有安排,皆默默聽從。紫葵可不是林家人,即便顧及自家姑娘迫於無奈順應安排,也還是以保小主子安危為己任。她擋到了已經抬起步輦的下人跟前,一步不讓地道:“敢問公主殿下,要怎麼安排我們姑娘的落腳處?”